内有恶鲨

|楚路|胜者为王

-生贺TO @鹤呔 


-万年白烂风


-前半段:小两口厌倦期日常,对话多。


-后半段:不认真不负责的任务日常。


-闺蜜担当:恺诺夫妇


 


 


 


 


 


路明非瞪着对面沙发上的人,心中升腾的不爽却完全没随着刚才一怒之下的话语减缓哪怕一点。


 


楚子航八风不动,手指轻快又克制地在平板上滑动,浏览着学院内部的数据库,任由对方用眼神戳他几百个窟窿。


 


这让路明非想发火都找不到对象,愣是把他体内烧得五脏六腑都疼挪了位。这一刻,他所有的负面情绪汇聚成一团,想从他身上找一个发泄口横冲直撞而出,不管是言辞激烈的话语亦或是直接上去给对方来一拳,任何形式都好。


 


但是楚子航的态度让他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蠢货。


 


这样的气氛下楚子航其实也没能看进去什么,被路明非恶狠狠地瞪了不到一分钟,他便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平板,嗓音却不染丝毫情绪,沉静如深潭。


 


“坐下来,我们好好解决问题行吗?”


 


这句话并没能达到预期的安抚效果,反而让路明非恨不得将面前的茶几招呼到楚子航脸上,再狠狠地说一句“谁他妈要跟你好好解决”。


 


楚子航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也不见有什么不耐烦,伸手又拿过平板看起了资料。


 


路明非忍了又忍终于把骂人的冲动憋了回去,摸出手机看也没看往对面一甩,准头还是不错的,直冲着楚子航的脸就过去了,奈何这位不是人是爬行类,而且还是塔尖上的人物,那反应和速度怎么说也是业界翘楚,接不住这种程度的暗器都说不过去。


 


路明非的手机在轨道上遭到拦截后,转了个方向被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嘭——”


 


但是本应寂静的房间里却产生了巨大的声响,几乎震了三震。


 


楚子航这才发现,手机的主人已经摔门而去。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路明非想,这个月他已经和楚子航吵了三次架了,而今天连15号都没到。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坐在花坛边,把脸埋在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他跟着楚子航回中国去见楚妈妈时,楚妈妈那个看透一切的神情。


 


那个女人看起来跟精明之类的词毫不挂钩,但路明非莫名就觉得她什么都清楚,而且也在之后证实了这个想法。楚妈妈以做饭为理由十分自然地把路明非叫到了厨房,倒是没有查他户口,只是随意地跟他聊生活琐事,中途话锋一转突然问:“你和子航认识很久了吧?”


 


“嗯,四年了吧,之前虽然中学也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没怎么说过话不算认识。”路明非自觉笑得很自然。


 


“子航他,看起来每天都跟我说他过得怎么样,其实真正重要的事什么都没告诉我。”


 


“不过我们学校的生活每天都差不多,倒是真没什么特别的事。”说完路明非在心里对自己呵呵了一下。


 


楚妈妈转头对他笑:“他还是有没说的,比如你啊。”


 


……


 


厨房内静了几秒钟,路明非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但是对方没追究他的反应,停了停就继续说了。


 


“他跟我说过,他在学校遇到了性格有些严肃但是很关心他的导师,他成为了一个很大的社团的老大,他有尽心尽职的副手,他遇到中学时的学妹不过后来学妹转学了,他在学生会的朋友结婚时婚礼很隆重,他讲他去各种地方实习调研……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遇到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重要到,他不知跟我从何讲起,却又忍不住带回来让我认识。”


 


 


路明非低着头,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出来了。


 


“子航不好相处吧,对谁都是一副礼貌生疏的态度,我特别想知道他认真地对一个人上心会是什么样子。不过,知道这个重要的人是男孩子说实话我现在还是很忧虑的,我对这个没有成见,但是发生在我儿子身上时我觉得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你们有感情,想跟对方在一起,我很高兴,我说了我不是不能接受这些,我只是很担心,这种感情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爱情跟过日子是绝对不同的。一个家庭说到底是生活的一种形式,但是两个人缺少了‘家’这个维度又想要一直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所要付出的努力会更多。”


 


“阿姨……”


 


“不管我是什么态度,这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可能我这么说你会觉得不可理喻,但你们是两个成年男人,在一起生活之后,你觉得应该互相依靠扶持着走下去了,可是仔细想想你就知道不会总是这样的,你不会那么容易就对另一个人的所有观点全盘接受,你们会与对方争吵争斗,就为了在这场战斗中赢得上风。”


 


“战斗?”


 


“生活。”


 


对,就是那个时候的表情。她早就知道他们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境地,如果不是在那次厨房谈话的几个月之后,也可能是在十年之后。而两年后的现在,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晚上十点,初秋的风有些凉,路明非出来的时候只顺手拿了钱包,连外套都没穿,现在冻得牙齿打颤。


 


其实他现在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和楚子航吵架吵得莫名其妙,他已经有点不记得刚开始在讨论什么了,好像是搬家的问题?那自己是怎么开始生气的来着……


 


——“我们经常在外面出任务,费大力气搬家没必要。”


 


那个人顶着一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说了这句话。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自从那次和楚妈妈谈过之后,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想在自己和楚子航之间营造一种氛围,“家”的氛围,他拉着楚子航一起买了房子,计划着装修和添置家具,他不知道同样的话题楚子航有没有经历,当时楚子航确实是以最大的热情来配合自己了。但学院的工作也不是轻松的,他们各自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月见面的时间时少时多,日子一久,路明非也疲于去维持那种看不见的东西。


 


而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他忘了许久的执念,他明白楚子航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那样一个情况下,面对那张冷静得过分的脸,他除了生气做不出别的反应,到现在心情平静下来,反而后悔更多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俩的争吵以第三人的视角来看更像他在单方面发脾气,但路明非其实再清楚不过,楚子航不说话不是忍让,而是觉得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根本用不着做出解释。


 


楚子航固执,却总能制造出一种他固执得天经地义的感觉,两相对比,路明非永远是无理取闹的一方。这才是为什么路明非会越来越烦躁总想和楚子航吵架,加上每次他的怒火都只能无力地撞在一堵牢不可破的冰墙上,积郁长久不得发泄,整个人一点就着。


 


他仰天长叹。现在回去,楚子航会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不会让他有一点难堪,但是他不愿意。


 


回去就输了。


 


 


 


 


 


恺撒接到路明非电话时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号码是公共电话,他挑了挑眉,顿时在心里拼凑出了事情原委。


 


“你又从你家跑出来了?”


 


“啊差不多。”


 


“那你打给我是要……”


 


“走嘛老大,我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恺撒转身去找自己的外套,下楼时碰上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准备回房通宵工作的诺诺。


 


对方看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去哪,恺撒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手机。


 


“你小弟。”


 


诺诺顿时明白了,笑得手中的咖啡都差点溅出来:“恺撒大少爷你也是挺有闲情逸致,大晚上跑去听人家小两口的八卦。”


 


恺撒被诺诺笑得有点不自在:“我当着路明非可没少说你坏话,你倒是心宽。”


 


“我跟你讲,楚子航嘴上不说心里边可是见不得路明非和我走得近,我不好去当我小弟的知心小伙伴,芬格尔又靠不住,只能你上。这样你和路明非是纯洁的闺蜜关系,见了面各自抱怨一下情感烦恼之类的,他请你喝酒就是主要让你听他的烦恼,你开解他就是要让他明白他过得没那么惨,所以你跟他说我坏话这是必经之路,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又不是不懂这些。”


 


诺诺好笑地看着恺撒被她说得一脸生无可恋,猝不及防被对方欺身过来亲了一下嘴角。


 


“上次就跟你说了不要通宵,早点睡。”


 


诺诺撇撇嘴,不甘不愿地亲了回去,补上一句:“得了吧还说我,你去了少喝酒,也看着点路明非别让他又喝过头,楚子航都找我说了好几次了。”


 


恺撒不以为意:“楚子航跟你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诺诺呵呵一笑:“那你和路明非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恺撒还真的细细想了想。


 


路明非最开始找他喝酒那次也就是毕业没多久,起因记不太清楚了,似乎是为了工作分配和楚子航吵了起来,想找个人聊聊天,芬格尔忙着帮学院做事,路明非的电话就打到诺诺那里,当时诺诺在欧洲跟着一支小队当随队顾问,便支了恺撒去开导路明非。


 


定位是一个酒馆,地处偏僻,恺撒去的时候路明非已经喝了两瓶了,刚看到恺撒还有点局促,毕竟算是第一次和老大把酒谈心,一杯酒过后也不管面前坐的是谁,一通前言不搭后语把楚子航黑了个遍。恺撒本来打算就这么放着路明非自己叨叨,喝到不行了就叫个车把他送回去,结果听到这反而兴致上来了,顺着他说了几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便按照他的路数说了说诺诺,路明非一点没有维护前任女神的意思,跟着恺撒一起黑,附和得那叫一个热烈。


 


后来实在喝得不行了,恺撒就拿了路明非的手机给楚子航打了电话叫他来接人,电话那头没说什么,但恺撒分明感受到了楚子航的敌意,没过一会对方就出现在了酒馆门口,看到趴在小桌上哼哼的路明非之后脸色可怕至极,连恺撒不多的醉意都被他驱散了。


 


那人扛起路明非,瞪了恺撒一眼,迈出去一步后又退了回来,看神情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谢了,酒钱多少到时候寄账单给我就行。”然后大步走出了酒馆。


 


恺撒耸耸肩,给诺诺发了短信报告完成任务。后来听说,那之后的第二天楚子航就拉路明非回中国见家长了。


 


似乎是第一次的愉快交谈让路明非发现恺撒是个不错的酒友,之后发生类似的情况自然而然地就邀请恺撒出来一聚,次数不多却也足够让恺撒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固定的消遣了。他自然是看不上路明非请他喝的那些酒,但是在一个偏僻的酒馆里能和一个人酒后诉衷肠,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倒是不坏。所以现在回忆起来,除非是撞上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还真没拒绝过路明非。


 


算了算了。恺撒叹了口气,伸手将头发随意捋到脑后。


 


还是留点精力吧,谁知道这回又是什么破事儿。


 


 


 


 


 


 


“哦,搬家嘛,这种事发生分歧也挺正常的。”


 


路明非盯着玻璃杯摇摇头,说:“不不不,我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了。我觉得我和师兄之间的相处方式有问题。”


 


“怎么说?”


 


“我们在争输赢,不论是大事还是小事。而我争不过他,所以我总是很烦躁。”


 


恺撒有点惊讶地抬眼:“你跟楚子航的相处模式难道不是他对你百依百顺么?”


 


路明非也很惊讶:“难道你们都这么觉得吗?”


 


恺撒略迟疑地点点头。


 


路明非看起来有点抓狂了:“那必须不是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绝对不是!那个固执狂根本就是油盐不进,你看他不说话,是因为他觉得他每个决定都比我的正确,他认为我只是一时的想不通所以根本不想费口舌,连解释都憋不出两句。”


 


恺撒喝了口酒,慢吞吞地说:“可是事实证明,大部分时候确实是他正确。”


 


路明非颓然:“是,是,是这样没错,可是他的态度真的很过分。”


 


两人都沉默了会,路明非先抬头问:“你和师姐应该也是互相不服输的类型吧,为什么你们相处起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诺诺么,她经常能让我觉得我很难赢她,”恺撒想了想这么说,“我一直都摸不准她下一步会怎么走,结婚之后好了一点,不过我其实还是处于追逐她的状态吧。”


 


“你的意思是,师兄因为对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根本没什么惊喜了是么。”


 


“啊,算是吧,不过说实话,以他那种性格应该是比较享受这种模式的。”


 


“哦哈哈哈,可是我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


 


恺撒看着路明非凄凉地喝完了一杯,趁他倒酒的空档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计划了?”


 


“没有。”


 


“我劝你别作死,楚子航在乎你的程度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路明非半晌没说话,眼神迷离地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声音飘忽:“你确定?我感受不到啊。”


 


恺撒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正在向两位数前进的未接来电,选择闭嘴。


 


路明非你就作吧,还说什么感受不到,等你感受到的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诺诺正在补前一天熬夜缺的觉,结果硬生生被楚子航的电话拽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


 


“……”


 


“你是不是有病楚子航!!?”


 


“问你点事情。”


 


“……”诺诺努力用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


 


“……”楚子航非常自觉地等着。


 


“说。”


 


“恺撒昨天晚上跟路明非说什么了?”


 


诺诺简直气得没脾气了:“你去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他不接我的电话,要不你替我问问他。”


 


不接电话?


 


诺诺这才有点清醒过来:“行,等会给你回电话。”


 


切了电话,诺诺直接电话打给正在执行部的恺撒。


 


“……”接通后那边罕见地没出声。


 


诺诺意识到可能有点麻烦了,她也没着急,语气无比正常地问:“人家兴师问罪来了,怎么回事?”


 


“我先说,这个锅我不背。”


 


“真的?”


 


“真。”


 


“行吧,说事。”


 


“路明非觉得他和楚子航关系出现僵局的原因是,楚子航完全看透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生活没有乐趣,于是之前我猜他可能打算做点什么事给他们的生活来点惊喜。”


 


“你猜?”


 


“对,所以我就劝他了,”那头恺撒的声音也开始不耐烦起来,“我跟他说了别作死。”


 


“然后呢?”诺诺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结局。


 


“然后我今天早上来执行部之后,证实了我的猜测。”


 


“……”


 


“他接了个任务,内容……唉,我照下来发给你,你跟楚子航说清楚,他要是态度好我可以帮他。”


 


诺诺点开恺撒发过来的图。


 


是个A级任务,地点在英国,目标人物不仅非法倒卖炼金设备,还在酒吧交易某种能让混血种逐渐沦为死侍的药品。那个人不好对付的就是完全不使用任何数字媒介进行交易,圈里人联系他有一套固定的方式,而他本人基本不会露面。负责这个事件的小组还没能找到这个人的准确信息,派去卧底查证的人只传回来一个线索,这个人会不定期出现在一家酒吧,而这家酒吧提供应♂召业务。他口味很固定,只找没开过苞的男孩子,所以在业内他虽然出名,但也是很难能见他出现一次,毕竟做这行还符合他要求的实在是难得一见。


 


诺诺看完有点没回过神,又看了一遍。


 


毫无疑问,路明非接了这个任务,然后他就要伪装成一个call boy去接近目标。


 


她不敢想象楚子航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什么表情,这个人是真的恐怖,刚才给她打电话时还能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反正她现在只想揍路明非一顿,结结实实的,每一拳都冲着脑袋去,看能不能把路明非欠缺的智商打回来。


 


诺诺组织了一下语言,拨通了楚子航的电话。


 


“我问过了。”


 


“结果。”


 


“不是恺撒给他出的主意,那个任务是他自己头脑发热去接的。”


 


“我想也是。”


 


“你先别忙,虽然跟恺撒没有直接关系,但多少有一点责任,从我自己来说也不会就放他这么乱来,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


 


“行。”


 


“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陈墨瞳,你觉得问题出在哪?”楚子航打断了诺诺的保证,一本正经地问。


 


诺诺顿了一下,问:“你意识到你们俩之间有问题了?”


 


“最近我们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


 


“你要知道在外人看来心情不好的只有路明非。”


 


“我们在吵架,这是双方的事情。”


 


“但是你的态度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无所谓啊。”


 


“我不是无所谓,只是他的想法有时候欠考虑,想一出是一出,我不能无条件地全都顺着他。”


 


“那么你就应该表达出来,你不同意,你为什么不同意,路明非错在哪,这些都跟他说清楚。”


 


“他每次都没法心平静和地听我说。”


 


“point!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是一副胜券在握巍然不动的样子,你就没有想过这样其实很伤人。”


 


“……”


 


“沉默和默契永远没办法划等号。路明非不是什么小鸟依人的女孩子,你都做不到完全顺着他,又怎么能要求他事事听你的,两个人的事情是商量出来的,他又不是不明事理,难道看不出来你是对的吗?他就是需要一个过程,证明你的确有考虑到他的想法。”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听起来很麻烦。”


 


“对着你媳妇儿就少摆你那张简单粗暴的面瘫脸了,多说两句话,人生幸福美满。”


 


“……好吧。”


 


“不过这次路明非确实玩大了,”诺诺笑得意味深长,“你得给他点教训。”


 


“教训?”


 


“我给你的建议是,不管是从语言上还是行动上,你要让他深刻地意识你很生气。具体的你自己权衡吧。”


 


 


 


 


 


 


英国伦敦。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帕西看着浑身散发着不满的路明非,然后又瞟了旁边不动声色拼老命释放气场的楚子航一眼,笑容下小小地腹诽恺撒居然堂而皇之地将自己丢到这么个修罗场里。


 


“如你所见,少爷派我来的,为了你们任务方便,这家酒吧成为了加图索家的产业。当然明面上的老板没有变,不过他们已经被我们收买了。你们只要等着目标出现就好。”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这任务是我一个人接的,什么叫我们?”


 


楚子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诺玛重新评定了,决定加上我来辅助你。”


 


路明非就是不转头看楚子航,盯着帕西说:“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


 


帕西除了微笑摆不出其他表情。


 


 


 


 


 


 


Cherry在业内名气不小,普通顾客只知道这是家颇有格调的清吧,但是懂行的都清楚,这家真正著名的除了酒,还有它家的额外业务。


 


在cherry家挂名的call girl和call boy,不说是做这一行最好的,质量也算是中上乘,价格水涨船高,消费群体自然层次也不会低。


 


原老板莱尔和蒂娜是一对未婚夫妇,精明会来事,时间一久,大多都是熟客生意。帕西找上他们时,他们也不惊讶,莱尔是混血种,而蒂娜就是这条街出身的,鱼龙混杂的见多了,加上两人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干净生意,顾客里出一两个身份特殊的不算稀罕事。而帕西给出的回报也是足够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地帮忙。


 


“按你们的形容,我大概知道是哪位客人了,说是熟客,但他具体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我们这边确实没有。”莱尔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打开了手边的电脑递给旁边的蒂娜,“你把他的交易记录调出来——就他那个要求,想不出名也不可能,这个人对自己的信息保护的很好,你们要调查的话估计难找。”


 


“那他在你家消费时也不提供一点信息吗?”帕西问。


 


“我家的业务都是通过网络交易的,我们会在主页上列出最近在职工作的每个人员的信息资料,”蒂娜边解释边将电脑转向帕西的方向,给他看店里的主页,“跟客人沟通的话,都是通过站内信实现的。这个人是我们最早的一批客人,从一开始给出的价格都比行价高出2倍以上,要求摆在那里,只要有符合的人就通过站内信通知他,他确认满意了不管等多久都要留给他,等待期间损失的费用他也按2倍补给我们。这几年他来我们这消费的次数远远不及其他常客,但是前后在我们店里工作过的男孩子有九成都是他拆封的。”


 


说到这蒂娜做出了一个开箱子的动作。


 


“这是他的交易记录,每次都是不同的邮件地址,不同的银行卡号,只有手机号码是一样的。”


 


莱尔接过话:“不过我想这个号码对你查他其他事情应该没什么用,他只是为了让我们确认交易的人是他本人而已。”


 


帕西点头表示认同。


 


“那么你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呢?”


 


“是这样,我们会安排一个人来你们店里伪装成符合他要求的call boy,希望你们像往常一样通知他,以便我们接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会有一个人负责接应,他的安排没什么要求,在店里当个酒保也行。”


 


“唔,”蒂娜沉吟了片刻 ,“这倒是不难,不过我们得看看你们的人合不合适。”


 


当蒂娜和莱尔见到路明非的时候,看着这个长相并不出彩还有点僵硬不自然的亚洲人,莱尔略有失望,却在蒂娜的眼中看到了惊喜,蒂娜看人一向很准所以他也放下心来。两人再见楚子航的时候,则是同时感叹了一声,这个人当酒保也太屈才了。


 


“不过这个角色倒真是路比较适合。”蒂娜这么说。


 


几乎同时从房间里走出的路明非和楚子航,在看到打扮好的对方的时候,都有几秒钟的晃神。然后路明非别开眼神无视楚子航,楚子航则是一直跟在他旁边一句话都不说。


 


路明非带了美瞳,虹膜变成了很浅的琥珀色,为了显出他涉世未深,他没有穿得非常亮眼特别,只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衣角随意地别进裤腰里,袖口却被仔细地挽上去了,领口只开了一颗扣子,锁骨在他侧身时若隐若现。亚洲人比欧洲人显脸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两条街外刚放学的高中生。


 


酒吧还没有开业,他就这么靠在吧台上绷着一张脸看着酒吧的负责人——一脸礼貌笑容的帕西,吧台后面站着这家酒吧唯一的一个酒保,那人有点长的刘海儿被梳到后面,穿着常见的酒保服,从领结到小马甲衬衫西裤再到脚上锃亮的皮鞋都是标配,但是穿在他身上后整体气质简直帅成一把刀。


 


不过路明非还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蒂娜已经把你的信息给了对方了,刚刚得到了回复,那边很满意,刚好他本人最近就在伦敦,不出意外今晚就会打你的电话。从之前的经验看起来,这个人聪明谨慎,身手非常好。就算是知道了他的具体位置去突袭,他都能完美逃脱,你在他面前拔枪之前就会被他杀掉。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路明非自信满满地说:“我有办法让他失去行动力,你们都别过来搅和。”


 


楚子航动了一下,没说话。


 


 


 


 


 


夜晚,这个城市的另一面开始苏醒。


 


灯光昏暗,喝酒的人不多,倒是没什么人来找路明非,楚子航却不得不拒绝了好几个人高得不正常的小费和不能再明显的暗示。送走了最后一个搭话的人,楚子航轻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坐在吧台旁边的路明非,刚好捕捉到对方立刻移开眼神的慌张。


 


路明非表面上从容不迫,其实从接了任务到现在都一直是有些心虚的,尤其是楚子航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根本不敢对上那个人的眼睛,害怕对方的眼神一严厉自己就忍不住怂了。但是怂归怂,刚才看到那些人一个又一个过来对楚子航献殷勤,他坐在旁边还是蠢蠢欲动的,捏着杯子的手紧了又松,克制住自己不要上去扇开那些快钻进楚子航衣服里的目光。


 


这个人是我男朋友。


 


路明非把这句话在心里吼了八百遍。


 


“路明非。”


 


对方的声音很低沉,被叫的人抖了一下。


 


“好玩吗?”


 


路明非不说话,将自己所有的怂都藏藏好后,终于正眼看了面前的人。


 


“这次我要是能做到就算我赢你,回去就按我说的搬家,从市里搬到郊区去。”


 


“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来算输赢。”


 


“就这个。”


 


“路明非,你是我男朋友,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到这件事?”


 


楚子航很少拿他们俩的关系说事,一旦亮出这张底牌,就说明他真的被惹火了。路明非看着正明显透着怒火的男人,反而有种怪异的满足感。面前的这个人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竖立在两人之间的冰墙,并且这种情绪可能全世界只有自己能够看到,而自己正平静地享受现状。


 


这在以前可是难以想象的。


 


诡异的气氛被吧台轻微的震动打断,楚子航如临大敌般地看着那只属于路明非的临时手机,来电是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联系人,他们的目标。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顶着楚子航的目光接通了电话:“您好,怀特先生。”


 


“看来你和酒保小哥关系不错啊。”那人的声音圆润低沉,有着英国人特有的尾音。


 


“……”路明非下意识看了一眼楚子航,楚子航戴的有耳机,电话里的声音是实时传递的。这会楚子航轻轻皱起了眉头,不露痕迹地巡视整个酒馆,却没有看到疑似目标的人物。


 


路明非反应也不慢,很快笑着说:“这位酒保先生和我差不多时间来店里,又是同一个国家的人,自然比跟旁人要多说两句。”


 


“唔,我也就随便一问。之前你们老板都跟你说好了吧?”


 


“是的,您说地方吧。”


 


“出你们店往右走,过马路,有个俱乐部,你来五楼。”


 


说完那边就挂了。


 


路明非收起手机,有些尴尬地理了理领子,飞快地说了一句:“你看着吧,我肯定能赢的。”转身走出了酒吧。


 


楚子航没阻拦,拿起帕子,将手边的一个玻璃杯里外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吧台下面摸出了一个长条状的包。


 


 


 


 


 


 


走进俱乐部前,路明非检查了一遍自己贴身带的东西,确认都在后轻出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有侍者领他到了二楼的一间包间的门口,门没锁,他硬着头皮进去了。看起来是个套间,室内昏暗,只开了几盏灯光暧昧的射灯,他正不知往哪走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直走,卧室。”


 


路明非推开了卧室门,里面没开灯,厚厚的窗帘阻隔了街上的灯光,看不清有没有人。见他停住了,电话里的声音催促他说:“进来啊。”


 


他只好又走了几步。


 


然后身后的门缓缓关上,有人抽走了他的手机,随手一扔,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用紧张,小朋友。”屋内的顶灯也亮了,怀特绕到了他的正面,一脸友善的笑容。说实话这个男人单就外表来说绝对高出平均水平很多,气质上是从小接受私立学校的精英教育才能练出的得体优雅,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不仅做着非法勾当,还私生活混乱。


 


路明非瞪大眼睛瞅着他的样子似乎讨好了他,于是他笑得更深了。


 


“你第一次的话,我可以照顾一下你,你有什么要求没有?或者我们可以来一段长长的铺垫让你适应?”


 


路明非也露出了笑容:“我是来服务您的,自然是根据您的要求来。”


 


对方一脸苦恼的神色说:“你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啊。”


 


“因为您是重要的顾客,所以我就请教了一下之前跟您打过交道的前辈,他们说您喜欢来点不一样的……乐趣。”


 


怀特的眼睛亮了亮。


 


“您知道我是刚入这行的,你们经常玩的那些我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就来点最简单的,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我。”路明非保持着笑容,从身后拿出了一副手铐,挂在右手食指上一下一下地转着圈,而同时,他又确认了一下他左手臂上的东西——一个特制的小型无针头注射器。


 


怀特很配合地被路明非推到了床上,脸上的表情放松,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按照路明非的计划,他只要将怀特的手拷在床柱上,让后一针下去,专门对付混血种的麻醉剂会在一分钟内让眼前的人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他盯着怀特的蓝眼睛,不着痕迹的地压制着对方的动作,慢慢牵引着对方的手越过头顶,在手铐马上就要扣下去时,他看到怀特对他眨眨眼睛,笑容里的意味变得危险起来。


 


路明非下意识停了一下,正是这个空隙,怀特反制住路明非的下半身,一个翻转,手铐声清脆响起。


 


路明非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他们没告诉你吗,我喜欢占据主动的位置,小朋友。”


 


怀特在这个时候依旧温文尔雅,动作轻柔地解开了路明非的衬衫扣子,然后是皮带,裤子拉链,路明非强忍着慌乱的表情愉悦了上面的怀特,他贴近路明非的耳朵压低声音问:“别紧张。”


 


路明非没办法甩开弄痒他的气流,调整了一下呼吸,也在怀特的耳边说:“你答应要给我一个铺垫的,我不想直接来。”


 


“我言出必行。”怀特的气息从上面一路滑落,顺着脖子到肩膀的曲线,悬在胸口上方。


 


路明非紧紧盯着怀特的头顶。


 


怀特缓慢地一点点接近着路明非的皮肤。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捉奸要在床。


 


卧室门被一脚踹开,怀特还没看清楚闯入者的样子,一把刀就瞬间到了他的眼前,长期训练的反应力让他向后仰倒,立刻翻身又急退了两步,这才抬眼隔着床观察那人。


 


日本刀被猛地刺进柔软的大床,地点刚好位于路明非的两腿之间。


 


路明非差点喊出来,鉴于他现在姿势尴尬无法翻身,只能默默地向上蹭蹭,力图远离刀刃。然而他忘了他的裤子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如此一来他的内裤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楚子航看着衣衫不整摆着羞耻造型的路明非,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回头在地上扫视了一番,弯腰捡起了孤零零躺在地毯上的手机,随手放在路明非枕头边上。路明非转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仍处于通话中,然后他顺利地想起这只手机的通话是实时传到楚子航那边的。


 


“您好,怀特先生。”楚子航以不输对方的优雅说道。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你的姓名,酒保先生。”


 


“您认不认识我都没关系,我来就想告诉您,这个躺在您床上的男人,恐怕并不满足您的要求,他不是个处男。”


 


“……”


 


“他现在穿的这条内裤,还是我一个月前给他买的。”


 


“……”


 


“家教不严,还望您见谅。”


 


楚子航伸手拔出了刀,说完最后一句,一甩手斩断了床柱连同后面的手铐。


 


还没等刀尖对上怀特,他人就已经破窗跑了。


 


“师兄。”路明非连忙说。


 


“你可以解释。”


 


“你只要晚来一秒我就赢了。我来之前在身上涂了能够麻醉他的药,他碰我一下我就能让他翻身都费劲。”


 


路明非紧张地观察着楚子航的反应,可是对方收起刀就一脚踏上窗台,从窗口追出去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


 


“可是我不高兴。”


 


 


 


 


 


帕西的直升机紧随而至,悬停在残破的窗口前,看到路明非跪坐在床中央衣衫不整一脸失神活脱脱一个失足少年,在巨大的螺旋桨声中也没法喊对方,只好扔过去一把枪,正正砸在他脑门上。


 


路明非怪叫一声,抬头瞪了帕西一会,最后默默地穿好裤子系好衣服把手机揣进兜里扛枪蹦上了直升飞机。


 


上了飞机之后,路明非就开始埋头忙着检查枪支,一会嘟嘟囔囔步枪没狙击枪顺手,一会把子弹拆了装装了拆,一副专业精神大于天的样子,帕西本来想说那枪都是检查好的,就算路明非前前后后地摆弄也不能怎么样,结果看到路明非的表情就识趣地没说话了。


 


怎么形容呢,大概是犯了错的死小孩在认错与继续犟嘴之间的纠结吧。


 


他们看到楚子航和怀特时,两人正在一栋高楼的屋顶对峙,怀特的身手极为灵敏,并且发动了言灵,正面对上了楚子航的君炎。


 


怀特的言灵属水系,即使序列号没有楚子航高,一时半会还是抵得住的。但是路明非却握紧了手中的枪,他知道楚子航血统一直不稳定,昂热告诉过他,为了应付董事会五年一次的审查,楚子航每次都要换血,而今年是距离他大二那次审判的第五年,楚子航半个月前刚接受过审查,现在他的血统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那么他目前言灵的威力自然是不能和以往相比。


 


帕西看得出来楚子航的能力不对劲,他也知道楚子航换血这件事情,虽然还是在董事会工作,但是现在加图索家是恺撒当家,恺撒连同学院方面一直在争取对楚子航危险程度判定的宽容处理,意图取消对楚子航的审查,这个过程中帕西奉恺撒的命令为此忙前忙后了不少。然而因为在家主位置上的时间还不够长,今年的审查在恺撒的几番周旋下还是没能如愿取消。对于帕西来说,家主换了,对待事情的态度自然与弗罗斯特掌权时不一样。


 


他将直升机开到高楼的旁边,舱门正对高楼,位置刚好维持在顶楼看不见的盲点上。他回头看路明非。


 


路明非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激地点点头,打开了舱门。他拿出了依旧处于通话的手机,似乎是释然般开始说:


 


“师兄,我知道你听得到。”


 


“我认输,我全都听你的,回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会再摔门走了。”


 


“你说你不高兴,我明白。”


 


“我确实错了,即使是任务需要,我也不该做这种事情。”


 


“我们一起回去。”


 


路明非示意帕西将直升机升高,自己则是半蹲面对着舱门外架好了步枪。


 


“师兄,低头。”


 


楼顶上的怀特正集中精力和楚子航对抗,突然他看到对面的人收起言灵伏下了身子。


 


之前言灵对冲造成周围的视野有些模糊,他这时才看清楚子航身后的直升机以及瞄准自己的枪口,继而是一颗闪着红光的子弹向他飞速而来。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任务结束,该和好的也和好了,皆大欢喜。


 


但是路明非依旧揪着心。


 


那天他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直奔楚子航,以为能来个吻啊拥抱啊之类的,庆祝一下他们的配合默契。然而楚子航挡了他一下,一脸严肃地问他刚才说的算不算数。


 


路明非莫名其妙:“啥算不算数?”


 


“回去听我的。”


 


“当然算数啊。”


 


“好。”


 


他以为楚子航会在搬家这件事上继续坚持己见或者讲些什么别的要求,但是回来后楚子航提都没提这回事,日子照常过,仿佛前几天的争执根本不存在。


 


路明非想得就多了。他懂楚子航的行事风格,当时会那么问自然是因为很重要,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几天下来,路明非脑内剧场已经达到了将近一百集。


 


他一个人暗自纠结了许久,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楚子航带着他去了登记结婚的地方,递给了他一张单子让他签字。


 


“我回来那天就申请了,结果等到了今天才通知让来。”楚子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


 


路明非看着那张写着Marriage Licenses的表格,一脸茫然。


 


“路明非。”楚子航掰过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愿意和我领证吗?”


 


 


 


 


 


一天后,楚妈妈收到了楚子航发来的一封附图的邮件,图片里是两张结婚证书。


 


过了一个小时,楚子航收到了回复邮件,里面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图片是一张北京至芝加哥的飞机票。


 


 


“敢在我到之前办婚礼你试试看。”


 


 


楚子航想了想,郊区的房子一般都有前院后院吧,还是在自己家办婚礼好了。


 


于是他转头问路明非:“你选的那间房子在哪?我们明天去看看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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