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鲨

|楚路|审判日

-今年吧刊的稿子www

-一个只要写原著背景就会【友情向BE】的我

-当初想写一个巨大的阴谋,然而写完发现并没有很好地完成这个理想(

-以后有机会大概会修改,大概。





-01-

 

楚子航站在颜色冰冷的走廊上,身后是灰色的金属门,旁边鲜红的字写着“危险血统防护中心”,生怕不够显眼。

他最后一次转头看他的伙伴。

室内禁烟,恺撒咬着没有点燃的雪茄沉默地望着他,西装革履却散发着说不出的狼狈。

只有恺撒了。

楚子航已经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送进这里的第三个人,这将成为他们的成败之举,不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再也支付不起任何东西了。

恺撒盯着楚子航身后昏暗的入口,好像透过无数层铜墙铁壁看向那个让他恨不得现在就举着枪进去不顾一切抢出来的未婚妻。送诺诺进去是他近一段时间以来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但是恺撒知道,诺诺决定了的事情,其实他想反对也是徒劳。

“你进不进去?你要是不想进去就换我进去好了。”恺撒不耐烦地说。

“如果你担心诺诺,我答应你进去之后一定保护好她。”

“行了,没必要,都是她自己要去的。”

“恺撒。”

楚子航低下来的声音里似乎有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恺撒有点喘不过气。

“恺撒,现在外面只有你了,你不能垮,里面的事情我们会尽快解决,外面就拜托你了。”

被昔日的对手这样郑重地托付,恺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末了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

楚子航也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那扇金属门。

 

“一定要见到他。”恺撒在门合上前说。

 

砰——

回答他的只有走廊里的回音。

 

 

楚子航被安排在了西栋四楼的病房,A级危险区,单间,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芬格尔动了什么手脚搬到了他隔壁,楚子航出来取晚饭的时候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他顺走了对面房间的饭后零食,轻车熟路地领着楚子航来到楼梯间旁边的活动室。芬格尔原本金色的头发已经黯淡了不少,乱糟糟的随意扎在脑后,看起来倒真的挺像一个被关了很久的疯子。

说起来时间也是很长了,芬格尔是第一个进来的人,这个计划从开始到现在也有——

“十一个月。”芬格尔拿着两根薯条比出十一,“你们真是心宽,这精神病院建得跟监狱一样,我待到现在都没跑都要把我自己感动死了。”

芬格尔一边吃着薯条一边在泛着冷光的屏幕前敲敲打打,还不停地抱怨在里面待得有多憋屈。但说着说着他也没声了,毕竟面对一个根本没有回应的抱怨对象他的兴致也高不起来。

更何况,当初是他自己要进来的。

倒不是楚子航不想出言安慰,只是他自知没有什么能力和权力去补偿对方,若是说“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更是自欺欺人,外面的情况有多糟糕他清楚,以芬格尔收集信息的能力更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你和诺诺在里面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离目标却还是不远不近的。”

听到目标两个字,楚子航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找到他了吗?”

“之前给你们传的消息没法说得太清楚,过程等下我仔细跟你说,目前的结果是,我们找到他的位置了,但是没法跟他取得联系。”

“他在这里?”

芬格尔点点头:“他在这里。”

连日以来的紧张感终于散去了一些,楚子航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语气也轻松不少:“只要人在就能想办法见到,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你进来之前我们没法跟他取得联系,你进来之后就不一样了。我要你带进来的手机你带着没?”

“带着的。”楚子航拿出手机和数据线递给他,芬格尔拿去连上了电脑。

“这里是局域网,这个精神病院当初修建的时候就选了个不毛之地,周围几公里都没有设施建筑,不然也不用特地让你带手机到这来了。”

“有什么必须要手机才能做得事情吗?”

“重要的不是手机,是你。”

芬格尔设置好手机的网络之后,将手机还给了楚子航。

“拿着,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让他跟你说话。”

 

 

-02-

 

路明非的微信上最近加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微信的,只是他一向来者不拒,有人加他他就同意,反正朋友圈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最多就是各种深夜放毒。

他不论什么时候发状态,这个人都是第一个点赞,但是从不评论。路明非看他的资料,id就是一个句号,地址上写着卡塞尔学院,但是朋友圈却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一条都没发过还是屏蔽了他。

 “你好,在吗?”

终于有一天,路明非私聊了他,他感觉这个人应该是他认识的人,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学院里的华人他基本都有印象,对方只要说个名字他就能想起来。

那边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回复。

“在。”

“我看你加我微信也蛮久的了,一直没说过话,你是几年级的啊?”

这次这人回复很快了。

“我大你一届。”

噢噢,原来是师兄啊——路明非本想这么说,但是看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有点晃神,发送键没按下去。

虽然已经对周围人不抱太大希望了,他还是删去了打好的字重新写了一句话。

“诶,那你认识楚子航吗?”

发送。

发送中的圆圈转啊转,一直都没有停,路明非瞟了一眼左上角的信号,发现本来挺好的信号只有一格了。

网这么差……他又望向周围的崇山峻岭,心想也是,山区可能就这样吧。

前天他接到了学院派给他的任务,让他前往秦岭山脉去追击一个三代种。那个三代种苏醒的地点在秦岭一处支脉下面,苏醒之后开始吞噬储藏在岩层深处的稀有金属,几乎掏空了那座山,结果造成了塌方,这才引起执行部的注意。路明非刚刚接到同行学弟的消息,终于发现了那头龙的踪迹。

他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手机,那条询问的信息前面亮起了红色的叹号。

算了,反正他也知道结果。锁上屏幕,他继续去当拯救学弟学妹于水火的学生会主席,而那句没有发送成功的话也被他忘到脑后。

七天后,他冲破层层深山老林,成功回归人类社会。身上的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机也是一点电都不剩连机都开不开,他坐在国道的水泥护栏上,感到绝望。这段是山路,弯道又急又陡,大部分的客货车都选择走高速公路,他弄丢了和同伴联系的通讯设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为数不多的途经车辆。

看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他莫名记起了那个身份不明的学长以及没发出去的那句话。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找到楚子航。

他也焦虑过担忧过,那些情绪支撑着他一直不停地寻找着楚子航存在过的蛛丝马迹,然而只是一片空白。他现在还能咬着牙说我没放弃,至少我还在试图向别人询问,但他不敢想以后。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空气本该是清新舒爽的,他却觉得胸口闷得呼吸不畅。

清脆的鸟鸣中慢慢渗进了噪音,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路明非抬起头,笑眯眯地从护栏上蹦了下来,冲着向他疾驰而来的白色跑车挥了挥手。

“伊莎贝尔不愧是伊莎贝尔啊。”

路明非坐进副驾驶的时候不忘夸夸他有如天降的神奇助理。

“哪里,只是一直在这周围搜寻主席的踪迹刚好碰上了。”

当时路明非单枪匹马干掉了boss,同组的人抵达现场之后却找不到路明非本人,他的联络工具掉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手机因为关机,诺玛也不能准确定位。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只好联系学院方面增派搜救。

“嘿,那也就你知道要来国道上找我。”

“主席的野外生存是所有体能课程里等级最低的,所以对方向感的训练格外上心,一般不出12个小时肯定能找着出来的路。”

“唔……”有种虽然被称赞了但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感觉。

“也不知道主席您是跟谁学的,一出任务就不管不顾地一个人往前冲,虽然您很厉害能单独解决,但是也不能总是这样脱离计划啊……”

路明非转着手里的手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胸口的沉闷感越发厉害了。

“还能跟谁学的……我认识的就一个人会这么干……”

“前主席?我听说前主席对任务方面一向很认真,和主席的风格可不一样。”

“哎呀,不是老大啦。”

路明非说完过了很久都没说话,在伊莎贝尔忍不住要问到底是谁的时候,路明非轻轻说了一句:“我一个师兄,你不认识。”

 

 

-03-

芬格尔在椅子上转了一圈,见楚子航还在盯着手机,撇了撇嘴。

“你也不用天天这么盯着,有信息传过来会第一时间提醒你的。”

“嗯。”

“我得想办法改进一下程序了。本来依靠他传送数据过来的通道传送回去的办法是最简单有效的,现在看来还是太麻烦了,而且那边明显在拦截数据。”

“这些真的都是他发的?”

“是。”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你看到的只是数据,实际怎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

“即使知道他的位置也不能去看看吗?”

“我们现在能得到的也只是大致的位置——东栋的地下,想进一步的话还是得去拜托一下诺诺。”

东栋是女性病人的病房,和他们是完全隔开的。当初芬格尔进来摸清了南北西三栋楼,全都没有目标的痕迹,估计就是在东栋那边,可是硬性条件不合适,只好向外面求助说送个女同志进来帮帮忙。

诺诺倒也答应得爽快,不过从头到尾恺撒都对她这种上赶着往精神病院跑的行为颇有微词。

“外面一堆破事,我还不想管呢,刚好里面待着舒服些。”诺诺这么打发恺撒。

其实他们谁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借口。

 

 

“你们找到方法联系上他了?”

诺诺看起来很平静,但这种一上来就直奔问题的风格实在是与以往不符,不出一句话就把她卖得干干净净。

自从她上次确定东栋地下有禁区之后,他们的进展就进入了瓶颈。她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能够帮助她获得一些禁区内情形的情报,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能力潜入进去看个究竟。每天在上面走来走去却没法更进一步让她也渐渐焦躁了起来。

“嗯,但是局限性太大,”芬格尔说,“还能不能进一步确定一下他的位置,我不敢直接修改这个局域网内的信息,太明显了,如果能绕过那些多余的防护和他直接建立联系,就能保证他和我们的信息不会被拦截,方便又保险。”

“要精确到什么程度?”

“层数。”

“好,我试试。”

诺诺用手指卷着头发,正想说个粗略的计划出来,才发现从见面开始楚子航就没说过一句话,还总是盯着手机屏幕。

“那个手机里有什么问题吗?”

楚子航摇摇头,芬格尔在一边却补充道:“他怕错过了信息。”

诺诺听了倒是记起一件事:“我看看他说什么了,说不定能推出些有用的东西。”

她拿到手机的时候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芬格尔和楚子航,芬格尔对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他……过得还挺精彩。”

诺诺轻轻说,尾音却带着颤。

让旁边两人惊讶地是诺诺看着看着居然哭了出来。

“没什么,”诺诺抬手蹭蹭眼睛,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就是想,这些要是真的就好了。他当上主席那天我还祝贺他来着,我知道他从日本回来之后就一直消沉得很,那天他是真的开心。要是没当时那件事,或者我们回来得早一点,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他就真的能过得这么好了。”

她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下来,诺诺平复了心情,又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摇摇头说:“关于位置信息之类的他自己应该都不知道,我只能感觉到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芬格尔闻言猛地抬头:“找人?等等,不会吧?”

“怎么了?”

“我以为他们彻底删除了,他怎么还记得?”

“删除谁?”

芬格尔看着楚子航说:“你。”

“我从他们的日志里看到过,你对他的影响太深了,他如果直接见到了你的话这群人对他的控制可能就会失效,他们一直在限制着他和你的见面,但是时间一长根本不是办法,最后他们决定直接把你从那里抹去,我以为他不记得你了,所以才想让你来跟他联系,试试能不能让他自己脱离控制。”

“然后呢,他现在在找我?”

芬格尔点点头:“肯定是在找你。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没法知道,但我估计那次的删除不彻底,虽然把你抹去了,可是他对你的记忆还在。”

诺诺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的发展?怎么这么狗血,这帮人的脑子有问题吧?”

芬格尔耸肩:“就没正常过。”

楚子航正对着那几条消息出神,一抬头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收起手机有些困惑地问:“我对他影响很大吗?”

 

 

-04-

 

路明非为了图个清静,一路上都没开手机,直到回了卡塞尔的宿舍才悠闲地充上电,躺在床上慢吞吞地处理起积压了一周的信息。

任务报告——明天才交。

学生会例会——问伊莎贝尔。

落下的课程——补假条。

聚餐——不约。

舞会——不约。

游湖——不约。

 

——诶,那你认识楚子航吗?

 

路明非手一抖,又看到了那句话,主要是因为前面的红色叹号太显眼,一下就把他的视线拉过去了。他和句号君的对话一直停留在那天,他那条消息没有发出去,对方也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他盯着那个风景照的头像想了一会,对着窗户随便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野人生活结束,终于回来了[微笑][微笑][微笑]

过了几秒钟,他手机响了一下,句号君给他点了一个赞。

“你在啊?”他很快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

“之前我出任务去啦,信号不太好。师兄已经毕业了吧,是哪个分部的专员吗?”

“在出任务,地点不能说。”

“噢噢,没事没事,我懂。不知道师兄为什么加我啊,我这人也没什么意思哈哈哈”

这次的回复没有之前那么快,路明非对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瞪了好久的眼睛,才收到一条很短的话,但这句话让他差点把手机砸脸上。

 

“我之前听说你在找一个人。”

 

“!!!”

路明非发了三个叹号过去,感觉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激动,又马上接着说:“你认识他吗!!!?”

“不,是因为我也在找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到他,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找的,现在看来是没找到。”

膨胀的心情一瞬间被戳破让路明非连失望的表情都来不及摆,只能无力地倒回床上,瞪着天花板。他突然很想揪住楚子航的领子骂他一顿,竭尽他路明非今生之所学,然后拿出最大的气势问问对方——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咒让我这么费心费力地担心你。

当然这些也只是他想想,他现在连楚子航的领子都碰不到,更不要提别的什么。不过路明非下了决心,要是某一天他找到楚子航,一定要按刚才想的流程来一遍。

“我还以为……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反正就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身边就已经没一个人认识他了。找的过程挺复杂的,但也一直没有头绪。你呢,你要找的人他是自己走的吗?”

那边打了很久的字,路明非耐心地等着。

 

“他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活得好一点,在他终于证明了自己之后,有人诬陷他做过一件事,他本来可以反驳的,但是他如果反驳的话就会牵扯出更多的人来,而我可能是其中最应该为此负责的人,我当时没有在他身边,所有能支持他的人都没有在他身边,他就一个人全部承担下来,然后被带走了。

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当时在场,所以还有很多细节有问题,那件事情想要脏到他身上还需要决定性的证据,而这绝对是不存在的,我们本想等陪审团还在讨论时回来帮他解决这件事,但还在讨论过程中的事情突然就决定下来,越过很多流程,直接判定了他的罪行,我想弄清楚这件事,找到关他的那个地方,救他出来。”

 

“那现在有没有进展了?”

“有,我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了,但是想要进去很困难。”

“别太着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啊,要是你也被抓住那他这么做的初衷不就白费了。”

“嗯我知道。谢谢。”

“我先休息一会,晚上我还要写报告。”

“好。”

或许是因为听了别人的故事,路明非烦躁的心情奇迹般平静了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他一样在费心费力地找另外一个人,这样莫名其妙多出的同伴,竟然让他觉得又有力气坚持下去,他决定下次跟这个人分享分享有关于楚子航的事情,毕竟光听不说感觉好像不太公平。

而且总感觉那人说话的语气挺熟的。

他随手揉揉还在发闷的胸口,心想还要找时间去校医院看看,是不是被那头三代种踹出什么毛病来了。

 

句号君说话特别正经,弄得路明非都不好意思跟他开玩笑,连常年收集的表情包都不敢发,但是聊起天来却一点都不尴尬,因为对方很会引话题,还会讲一些很有趣的观点。从刚开始他发一句对方才回一句,到现在对方已经会主动找他说话了。

比如有一次不知道聊起了什么话题,对方居然跟他谈起了混血种社会。

“混血种的社会其实摇摇欲坠,或者说这些个体之间的联系甚至不能被称为一个社会。不管是生产生活还是金融体系都要依附于人类社会,混血种连属于自己的交易货币和交易方式都没有,可是他们却要和人类划清界限,这其实是矛盾的。

整个世界的混血种群体,都是由一个个有权有势有钱的世家大族联系起来的。如果有纯血龙族的存在还好说,大家可以一致对外——这个平衡的阶段已经从混血种出现到今天延续了很久——可若是有什么变数,比如一个有野心的独裁者出现,整个混血种世界都会分崩离析,然后重组为新的形式。”

“这种可能性真的有吗?”

“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成为现实了呢。”

“但是这些世家大族真的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吗?我举个例子,我觉得如果恺撒老大当了加图索家的家主,他肯定不愿意做这种独裁者的下属贵族,除非他当皇帝。”

“你也是挺了解他。”

“校长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用整个卡塞尔跟他对刚。”

对方沉默了一会,没有接这句话,而是轻描淡写地说:“独裁就代表总有人会反抗他。”

路明非的思路却没被岔开,而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假设:“想在混血种世界搞独裁,他怎么都绕不过卡塞尔的,全世界都有卡塞尔的执行人员,他如果不能灭掉整个学院,至少也要通过一种手段让学院听他的话——在政治立场上。”

对方没有打断他,路明非便继续讲:“他肯定要有决定性的一举,不止是征服卡塞尔,更是对整个混血种世界宣告。不过这一举到底要怎么做,我是想不出来……你觉得呢?”

“他大概会用某个重要人物做文章吧,对卡塞尔和对混血种世界都很重要的人,利用他,或是牺牲他来达到他的目的。”

后来他们就这个话题又说了很多,关于独裁者出现后混血种世界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对方想的很多很全面,路明非差点就要去调侃他说你是不是经历过,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尴尬的时候,他跟对方讲楚子航的事情时,对方的回应感觉就很冷淡。他从楚子航还在仕兰时的的风云盛况讲起,然后又描述了一番来到卡塞尔之后楚子航的精英事迹,由始至终贯穿自己的崇拜之情,还辅以楚子航支持他的恋情等等琐碎小事来侧面说明楚子航关爱后辈。

从对方的回应来看,如果能看到脸,估计对面全程都得是冷漠脸。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不见了。”

“只要你还记得,他就不是完全消失。”

这是句号君在这次聊天里说得最认真的一句话,不过路明非觉得,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嗯,我肯定能找到他的,就像你也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只要他在那里,就肯定有一天能见到。”

 

 

-05-

 

“地下五层,那里有一块很大的区域,和四层的同一位置是联通的,平常没人进去,但每天都有人往里面送东西,一车一车看起来像氧气罐,我查看过一次,里面是汞,但不知道是不是每天运进去的都是这个。”

这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详尽的情报了,足够让芬格尔改进好程序,也足够让楚子航没法安静地住下去。

“我可以直接去那里找他。”

“楚大少爷,您再等两天行不行?”

“我进来就是要救他出来的,现在知道他在哪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看看。”

“楚子航,这个防护中心虽然没有死防着我们,但是它本身的作用绝对不止我们看到的。这里关着上百个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难道管事的就白养这么些人吗,这是他们的武器库!上个礼拜咱们这层少了两个人你知道的吧,你以为他们去哪了?那些再也没回来的人就是被他们派去和龙族和死侍玩命去了!他们这么严防死守着路明非,你觉得是你随便跑去就能救他出来的吗?”

楚子航没说话。

“你冷静一点,要你进来也不是光让你和他聊天的。我部署全局,诺诺收集情报,你就是利刃,最后要去救他的是你,我们都去不了。”

“……好。”

芬格尔松了一口气,但楚子航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推测他们会利用他对付龙族?”

“嗯,我猜的,不然他有什么好处能让那群人一直关着他不放。”

楚子航又想起了一直困扰他的疑惑,那群人究竟是查到了什么证据才敢那么理直气壮地把路明非抓起来。

他问芬格尔:“审判日那天,你也没在学校?”

芬格尔摇头说:“我在弗吉尼亚,不过我倒是第一个回来的,刚下飞机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带走了。”

“本来不应该那么快的,他们用来说服教授陪审团的证据你有没有查过?”

芬格尔愣了一下:“诺顿馆发现的文件不是他们抓他的理由吗?”

楚子航说:“他们调查路明非的理由确实是那些文件,我后来才知道,大三那年苏茜为了帮我争取到恺撒的合作,把狮心会有关于暴血的卷宗都给了恺撒,恺撒学透了之后就把那些卷宗保存在了诺顿馆。路明非接管学生会不过半个月,就被人查出来学生会有记录暴血方法的卷宗,然后以此来泼他脏水。这目标分明就不是他,往上追踪的话他们那次的行为应该是针对我的才对。”

芬格尔听明白了:“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把焦点转移到路明非身上。”

“首先是他承认了那些卷宗和他有关,”说到这楚子航攥紧了手,脸色暗了下来,“他一直知道我在使用暴血的能力,不难推测出卷宗的出处一定是狮心会,中间还会牵扯到恺撒,所以他把线索直接断在了他这里,不让那群人继续调查。如果和我上次的听证会流程相同,他们会对路明非做检查,尤其是血样检查。他从来没有使用过暴血,血统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芬格尔仔细回忆起细节:“而且确实太快了,你的听证会至少还有两次,审判日当天,早上抓了他去庭审,下午检查,晚上一出结果就把他带走了,就算他的血统真的有什么问题,校董会一直对血统的话题讳莫如深,但教授陪审团都是理性的人,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让那群政治家带走一个学生。”

楚子航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把他控制起来,还大费周章地让他一直活在自己的意识里?”

芬格尔被他一通问题问得答不上来。本身有关于那块禁区的情报都只是推测,稳妥起见应该由他先给楚子航清出一条安全的路才能进行下一步,但是现在想来,他们连路明非本身的问题都还没有弄清楚,谈何要救他?

“要不,你还是去看他一眼,先别轻举妄动,就是看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了准确的信息我们才好具体打算。”

 

潜入对于楚子航来说不难,他从诺诺那得到了完整的路线和巡逻安排,配合芬格尔的指挥,他顺利进入了禁区内部。

地下一共6层,从建筑结构看是造来做实验的。

一层二层都比较普通,到三层时他捎带向里看了一眼实验内容,发现居然是混血种的各种活体实验,他皱紧眉头,忍住厌恶感继续向下走。四层没有入口,他直接来到五层的门口。

要到达他们推测的那个地方,需要先经过两个房间,五层意外地没有巡逻,楚子航在黑暗中飞快穿过第一个房间,来到与此相连的下一个房间,这里相当宽敞,家具摆设也非常讲究,只是让人眼熟——

——校长室。

“子航,等你好久了。”

顶灯亮起,楚子航慢慢转过身去,昂热正坐在红木桌后面微笑地看着他。

 

看清昂热的一瞬间,楚子航的戒备紧张反而松了下来。

“为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因为这里有我活着的意义啊。”

“不,为什么当初不帮路明非?”

昂热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红酒杯轻轻摇晃,小饮一口才说道:“被你们称为审判日的那天,我在场,包括校董会和欧洲的混血种家族都在场。明非是被陷害的我自然明白,我也做好了他们最终会针对你的准备,但是出现了我没有预料到的情形。”

昂热凌厉的目光落在楚子航身上,他不禁绷紧了身体。

“我知道没有办法阻止你们来到这里,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真的想知道吗?”

楚子航的本能在疯狂地呼啸,他已经明白事实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但是他无法接受就这样离开扔下路明非一个人在这扇门后面,永远地活在一个为他创造的虚拟世界里,即使那里比现实美好百倍,他也敢肯定路明非是不愿意的。

“我想知道。”

昂热点点头说:“好,你跟我过来。”

 

 

-06-

 

路明非坐在学生会主席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句号君今天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好无聊啊。

“嘿,你在吗,今天是不是很忙?”

 

 

-07-

 

门后的空间很大,充斥着各种滴滴作响的仪器和纵横交错的线路管道。在层层叠叠的东西后面,楚子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容器,透明的圆柱形,灌满了成分不明的液体,房间里凌乱的线路和管道都在容器的顶部汇聚,最后集中于悬浮在容器内部的那个人的浑身上下。

他带着的头盔遮住眼睛,几根细细的线路延伸到他头部的几处地方,应该是制造虚拟世界的仪器;口鼻上扣着像氧气面罩一样的东西,但是材质却厚重的多;四肢和内脏部位都插满管子,不知道究竟是给他输入营养还是在监控他。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楚子航看到那双黑色的翅膀时都变得不值一提。

少年瘦削的身体后面延伸出格格不入的龙翼,因为液体的浮力而微微舒展,随着循环水的流向一开一合,从远处看好像是少年张开双翼浮在半空中从天而降一般。

“那天下午的检查,本应不会有任何进展,但是给他做全面体检时却发现,他的骨骼数远远大于正常的数字。”

 

“他龙化了。”

 

“不可能。”楚子航转过头提高声音说道,“他血统很稳定,从来没有使用过暴血,怎么可能——”

“世界上不是只有暴血才能使混血种龙化,或者说,叫他混血种是侮辱他了,他本就是纯血龙族。”

楚子航愣愣地看着那双龙翼,问道:“那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是不知道的,我们没有告诉他检查结果,那份结果直接被交给了陪审团,陪审团最后同意让那群政治家带他来防护中心接受隔离,因为这边提出了一个方案——利用他的血统和超高精神力来屠龙。”

“屠龙?”

“找到龙族的沉睡之地,在精神领域杀死它们。”

楚子航心中一跳,想起了路明非总跟他提起的任务。

“这里的人研究了他将近一年,基本确定了他就是还未完全苏醒的尼德霍格,只要现在控制住他,就能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龙族屠戮殆尽。”

“然后呢?”

“然后在他完全苏醒前杀掉他。”

仪器的滴滴声仿佛因为无人说话音量变大了几分。

楚子航茫然地看着容器中的路明非,控制住龙王不是那么简单的,从他们不停地给他深度催眠就能看出来。他顺着呼吸面罩的管道向旁边看去,是诺诺提到过的和氧气罐类似的东西。

——里面是汞。

他猛地回头看向昂热,因为太过激动连眼角都开始发红。

“你们往他的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里灌汞?”

“包括他的血管里都是,但汞的浓度是设置好的,不会危及到他本身的造血,不这么做的话他的身体会抗拒催眠。”

“他还有意识!他知道自己是路明非!”

昂热看着楚子航难得的出离愤怒,轻笑着摇摇头:“子航,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关于血统的事情吗,判断混血种的标准是临界血限,一旦一个混血种的身体里龙类血统的比例高于人类血统的比例,他就是敌人。”

敌人。

楚子航握紧了手中的刀,愤怒达到顶峰时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活着的意义吗,目送你的学生在容器里当政治家的杀戮机器,最后完成使命结束一生?”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看着龙族毁灭,不然我早就入土了。”

“你和那些想要创造历史的政治家没有区别。”

“我不是政治家,我顶多是个阴谋家。”

昂热站在那些仪器旁边做着例行调整,路明非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由他来掌握的,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来做,那些心急的政治家说不准会做出什么蠢事。

“他当初其实是能走掉的。”昂热突然说,“审判日那天。”

“那个和他一届的女孩子,零,审判日之后就失踪了,那天就是她和她背后的势力想帮路明非走掉,每个月我们都会受到他们的进攻,武力上的,经济上的,明里暗里的都有,他们现在还一直在想办法找路明非,和你们一样。当初他怎么拒绝的我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和你有关系。因为他如果不走,现在成为杀戮机器的人就会是你了。你对于他来说,一定是很特别的存在,把你从那个世界抹去的决定是我唯一后悔的一件事,他没有忘记你,反而一门心思地满世界找你。这一点你们俩真像啊,明明自己也很辛苦,却看不得对方委屈。”

审判日是所有人心中的钉子,路明非担下了他们的过错,将那些政治家和卡塞尔之间一触即发的矛盾化于无形,使得卡塞尔成为了混血种独裁之下唯一干净的地方,而他们却连帮他一把都没做到。不论是芬格尔,诺诺,恺撒还是他自己,甚至是不知现在如何的零,都没有放弃路明非,不只是亏欠的心理在作祟,更是觉得他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在这扇门开启之前,楚子航觉得他不能丢下路明非一个人;现在,这扇门开了,告诉了他鲜血淋漓的事实,他自问还是不能丢下他。

“如果我要从这带他走,校长会拦我吗?”

“今天,我不应该在这里,所以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昂热的表情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我不拦你,可你真的会带他走吗?他是尼德霍格,你这么做是给全世界带来灾难。”

“他是路明非,我只带走路明非。”

 

 

-08-

 

路明非靠在窗台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向外扔着松子,灌木丛里的松鼠飞快地窜出来抢了松子又飞奔回藏身处。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扔了松子跑回桌子边。

“有点忙,不过现在没事了。”

“那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今天休息,有点无聊。”

“没什么。我刚刚见到了我要找的那个人。”

“他怎么样,还好吗?”

“很糟糕,但他自己还不知道,虽然可能会让他难过,我还是想告诉他。”

“现实再糟糕也是现实。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先想着逃跑吧,然后边跑边唾弃自己真是怂,最后再冲回去踹现实两脚。这种事情我经历过好多次……”

“即使是这样,也很勇敢。”

“我很怂的,一直都是,勇敢都是被逼出来的。”

“之前你说过你在找人,你说你问遍了身边所有的人,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是啊,我有时候都怀疑会不会他真的是我想象出来的。”

“你没有问过我。”

像是一场洗刷世界的大雨,暴露出泥土下的石板,上面居然刻着早已被他遗忘的那个红色的叹号。

——诶,那你认识楚子航吗?

 

“你认识楚子航吗?”

“认识,我就是楚子航。”

 

胸中的沉闷感蔓延到身体各处,几乎让他窒息,那场大雨越下越大,石板上露出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人指认他使用禁术。

他松开了零的手。

血液检测时他看着自己的血毫无障碍地穿过大理石。

给他做胸透的那个医生脸上震惊的表情。

“所罗门王”宣读同意将他隔离起来的判决结果,木槌敲响在桌子上的声音低沉又刺耳得可怕。

昂热在人群后面沉默地看着他。

细细的管子被插在身体各处,猛地灌进口鼻的液体。

 

 

-09-

 

身体上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感受越来越真实,路明非想抬起手,液体的阻力和手臂上的细管让他的动作越发艰难。

他扯掉了头盔,慢慢睁开眼睛。

楚子航就站在他面前,包裹他的液体并没有刺激性,他看得很清楚。只是隔着玻璃不能去揪住楚子航的领子让他很不爽,他没法完成自己当初的决心了。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冰冷的汞液体灌进他的喉咙。当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呼吸时,窒息感也渐渐消失了。

他将手掌抵在厚厚的玻璃上,容器旁控制汞浓度的节流阀无声地转动,一丝银色从路明非的嘴边溢出,而他对楚子航点了点头。

谢谢你告诉我。

那就拜托你,带我走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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