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鲨

|楚路|战争三十题(1-15)

——2021.1.16 试试看能不能放出来——

*写在前面*

@俄而有雨  我终于又挖出了这个坑,三年前的时候是打着聘礼的名号写的,认识我雨也有这——么久了!!愿望是在下一个三年里能面基一次(暴哭

-召唤当初的证婚人,见证鲨雨CP诞生的帅气姐弟 @你的胸部只是比较优雅而已  @鹤呔 

-以及娘家人代表 @Haruto 

-意念艾特一下亲友念念

-有联系的小片段,把三十题写成这个德行也是没谁了……之前坑在第十一题,前面修改了不少地方,如果有看过原来版本的朋友,希望新写的版本能让你们感到有所进步(并没有

-主剧情,楚路之外的角色占比也很重,谈恋爱剧情微乎其微

-出现的轻兵器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为作者觉得这把枪很酷想拿来装装逼而已(

-军衔是按天朝的来,战争背景国家设定全是我胡诌的,非军事宅,漏洞多且不靠谱,尤其是城市战的战术等等,大部分靠胡扯,别认真别认真别认真,跳舞就好(突然尬舞.jpg


-与三次元一切国家、团体、组织无关,文中涉及的国家、城市、军队纯属虚构。







-01 关于某事的演习


“演习”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跨年级考核之一,四年一次,目的是培养学生在各类环境条件下的生存能力,战斗技巧,决策战术,团队配合等技能。学院虚拟出了各种模式的地图,将被测学员的脑电波经过一系列信号处理,和虚拟世界的程序创建连接,过程就像一场真实的RPG游戏。


“战争的残酷从来都不仅仅是伤亡数字和残垣断壁。”


昂热已经很少会站在台上像个真正的教育家一样讲话了,但是每年“演习”前夕,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大会上。守夜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他只不过是不想错过在学生面前装逼的机会。

他此话一出,满意地看到台下的学生表情各异。坐在后方的路明非被一口水呛得猛咳不止,一旁的芬格尔毫不在意继续狼吞虎咽偷带进来的蛋糕,教室中部的恺撒略带兴奋地呵呵一笑,诺诺坐在他旁边正戴着耳机玩手游根本没听讲,第一排的楚子航则是认真冷静的好学生典范,只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咳嗽声回头张望了一下。

“这就是我们这次演习的主题,希望大家对即将到来的状况有所准备。虽然所有的背景和事件都是虚拟的,但是一旦创建连接之后,这就是你们面临的唯一现状,为了让你们更加专注于考核,连接的同时会伴有轻度催眠,诺玛会为大家虚拟出和背景符合的信息以及记忆,但我向大家保证你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自己的选择。”

“每个地图的人数和阵营我们都会有所规划,不会出现压倒性的局面。考核最终的结果不会单纯由阵营胜利与否决定,而是会综合全场表现来评定,希望大家都能在考核过程中展现出自己最满意的一面。”




路明非中士睁眼的下一秒,就被来自身后的巨大灼热气流几乎将全身的骨头震错了位,浓烈的火药味让他觉得鼻子马上就要废了。

失去意识的短暂时间里,系统开始将大量的信息导入他的大脑。

这里是C国的经济中心S市,交通极为发达,一直是不可多得的战略要地。半个月前,S市民众撤离完毕,联军和盟军在S市正面交火。

五天前,S市沦陷,防守方盟军军队主要由C国上校楚子航和I国上校恺撒·加图索领导,经过半个月的损耗伤亡惨重,战力已经被联军完全打散,不过与此同时联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不是联军突然将中东战场上的陈墨瞳少将调回亚洲战场,使联军的战术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打得盟军措手不及,现在的S市依旧会是盟军稳稳当当的指挥中心。

可是战场上没有如果。

路明非被满嘴的灰呛得咳了一声,再次睁开眼睛。

他明明只是个在N军区待了不到一年的新兵,为什么会被派到这么重要的前线来啊?

一个小时前,载着从N军区调配的支援队伍的直升飞机,在进入S市上方不到一分钟便被破甲弹击中了螺旋桨,摇摇晃晃地砸在S市宽阔的街道上,临街商铺的华美橱窗被弹出的钢片打得粉碎。

而路明非直到从飞机残骸里爬出来都还在回想,坠机前最后几秒看到的那个站在摩天大厦顶层的身影——一头红发高高的束成马尾,在清晨的暖阳中狂野地被风掀起,肩上架着火箭筒。他甚至能在心中描摹出那个女人骄傲的神情。

师姐她真的回来了。

路明非靠在机身残骸上叹了口气,心里却因为太过混乱而一片空白。他估计了一下形势,躺在外面只会当别人的活靶子,只好忍着痛又钻回了千疮百孔的机舱。


他的左边大腿和左肩上各插着一枚钢片,后背很疼,肯定划了一个大口子。不过他比他身边的人幸运太多。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战友的尸体,忍着剧痛一点点挪到驾驶舱,刻意忽略了被一根铁杆穿脑而过的飞行员,终于费力地摸到了仪表盘旁。

他打开无线电,调到N军区塔台的频率,在内心祈祷飞机内部的损伤程度不要太严重,轻呼一口气然后虚弱地开口:

“S市支援行动U24机,第A-11小队,呼叫塔台,收到请回答。”

有细微的电波杂音,但无人应答。他绝望地闭闭眼,语气平静地又说了一遍。

“S市支援行动U24机,第A-11小队,呼叫塔台,收到请回答。”

空气好像也凝固了,只能听见在这座城市某处响起的枪声,他调整了一下角度靠在仪表盘上,抬头望着被残破铁皮分割成几块的天空,恍惚地发起呆来。突然,频道里的杂音增大,扭曲的噪声让人牙根发酸,没过几秒便有清晰的女声传来。

“N军区军用航空机场塔台呼叫U24,已收到由A-11小队发出的信号,请报告情况。”

路明非颤抖地撑身起来,再说话时几乎口齿不清咬到舌头:“A-11小队队长兼狙击手路明非呼叫塔台,U24飞抵S市上空时受到联军攻击,已坠机,无修复可能。”

“请报告伤亡情况。”

路明非嗓子哽了一下,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这使得他的伤口撕裂般的疼。

“全体都有!报数!一——”

他是队里的排头,每次整队报数都由他开始,但这次他喊出“一”后,久久没有“二”来应答。

“报告总部,A-11小队,幸存一人。”




-02-特权


通话结束,总部会联系在S市的盟军战力搜救他和运来的物资。路明非又恢复了盯着天空发呆的状态,失血过多导致他感官迟钝了不少,等意识到四周的脚步声开始密集起来时,他连死人都懒得装了。

破碎的天空上有一缕红色飘过,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军校时,他远远地看着因发色问题顶撞教官而被罚跑圈的那个陈墨瞳。很快,他眼前的天空就被那张记忆中的脸取代了。

女人看到他时,脸上的冷漠在一瞬间收了起来,但柔软的情绪转瞬即逝。

“衰仔你就是命大。”

“多谢师姐夸奖,你的射击技术比三年前又精湛了不少啊。”

不知是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陈墨瞳的神经,她冷笑了两声,说:“听着,我可以动用我的权力保你,但是我有条件。”

路明非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伤口,痛得他眼前一黑。女人面对他快晕过去的惨状不为所动,继续俯视着他。

“师姐,我们能不能——”

“你的指挥权归我。”

“呵……咳咳咳……你让我叛国不如杀了我。”

“首先我提醒你这不是叛国,我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有阵营而已。我给你的虽然是个选择题,但是如果你拒绝就是找死,你以为凭你现在的情况撑得到楚子航和恺撒来救你吗?”

“那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我肯定不怪你。”

“你想的美。”

陈墨瞳从残骸的空隙中翻身下来,路明非一抬眼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他眼前。

“我刚刚提醒过你,我们之间阵营不同,除非你跟我同一个阵营,不然我没有理由帮你。”

“你会开枪吗?”

“你觉得我不会?”

“我觉得你会。”

陈墨瞳的枪口离路明非的脑袋又近了几分,金属的寒气连带着她的话都变得冰冷无比:“你以为上面的人打这场战争真的是为了争个输赢吗?路明非,你清醒一点,我们全部都是工具,上面没人会在意,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为了你自己。对于士兵来说,死了就是输,活着才算赢。”

这些话和路明非出发前听到的话根本就是向相反方向疾驰远去的两辆火车,那些站在高台上的人物喊出的口号一次两次他可以免疫,但时间久了还是有洗脑效果,不可避免地改变了他的第一反应。

陈墨瞳的话让他的呼吸都轻了起来。

女人移开了压迫力十足的目光,看向了路明非脑袋旁边的仪表盘,伸手从上面扯下来一张照片。女人盯着照片看了一会,扔到了路明非腿边,路明非用没受伤的右手捡起来举到眼前——那是一位普通的黑发少妇,正一脸幸福地将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举到镜头前,日期是战争开始前一个月。他又翻到背面,稚嫩的字体歪扭的写着“爸爸快点回来”。

他呆呆地愣了几秒,余光里飞行员的血液还未完全凝固,血色蔓延好像和陈墨瞳的红发融为一体,他这才意识到是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

“师姐,你真的厉害……你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升机是你打下来的,他们所有人都……”

“路明非,这是战场。我想赢。”

死了就是输。

他用照片遮住了脸,眼泪在布满灰尘和血污的脸上留下一道惨白的轨迹,牙齿磨得两腮发酸指甲几乎陷进手心,女人竟然也就那么沉默地等他答复。他最后将照片轻轻地放在了飞行员被血液浸透的腿上,仰头对女人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也想赢。”




-03-霸凌事件

前J大附属医院,现联军驻S市指挥部里,路明非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哼着歌。他身上缝了将近30针,锁骨上有裂痕,现在手脚都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地躺在加护病房里,四个守卫两两一组12个小时一轮站门口监视他,他扯着嗓子跟人家搭讪都没一个人理他,只能自娱自乐地唱歌了。

直到陈墨瞳出现在了门口。

门口的两个守卫立刻抖擞精神向陈少将经历,一身戎装的女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把门关上。

陈墨瞳把雪白的手套摘下,整齐地卷起来说:“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小的都答应您的霸王条款了不是吗。”

“你觉得不公平?”陈墨瞳挑眉看他。

“联军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从上个世纪继承来的霸权主义。不然这仗是怎么打起来的——唔……”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堵了回去,年轻的少将把她卷得整整齐齐的手套塞进了路明非的嘴里。

“你得清楚一点,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把你搞回来,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士而已。”她不理会在床上扭来扭去的路明非,只是盯着自己的指甲,“我们率先掌握了主动权,打散了盟军的战力,现在盟军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而你,N军区的王牌狙击手,在巷战中能抵得上十把冲锋枪,和你们同来的五架直升机,我只打了你坐的那一架,如果不能让你在我的控制下,那我也不能让楚子航和恺撒得到活的你。”

“这只是你的武器性,还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她拍拍路明非的脸,“你的身份一般人可不能比,盟军的高层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有什么打算?居然特地把你往这个鬼地方送。我的首席小弟,恺撒钦定的接班人,楚子航关系最好的师弟。”

说着,她翘着手指将手套从路明非嘴里拽了出来。路明非喘了几口气,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不能把眼前的人当做以前的陈墨瞳,但还是没法控制住蔓延的难过情绪。陈墨瞳这样不带感情的说起现在和过去的事情,好像在形容小说里的某个桥段,而她只不过是个理性分析小说角色的读者。

“你非要这么说,芬格尔在指挥部混得风生水起,我还当了他三年室友呢。”

“是啊,这么重要的路明非,他们不可能放弃你的。我昨天刚好听说恺撒楚子航芬格尔三个人在一起活动,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们真人了?”

“诺诺……”

“别这么叫我。”

路明非慢慢转过头去看陈墨瞳的表情,女人收起了一贯的骄傲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师姐,你刚刚把我在军校里最亲近的人都说了一遍,我可以为了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牺牲,甚至你要求的事情我也可以去做,但是我不能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路明非,我想结束这场战争。”

“世界大战,哈……我不相信。”

“废话,世界大战不关我的事,我的战争只在这里,发生在我们几个人之间。如果我说,只要你听我的,就能结束这场战争。你还会后悔你的决定吗?”

路明非想从陈墨瞳的脸上看出一点不自然,但是什么都没有。路明非分得清陈墨瞳什么时候是开玩笑什么时候是说真的,她现在比他印象里的任何时候都认真。

“这就是你从中东战场回来的原因吗?”

“我早就知道这场战争会有开始的一天,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避它,只想让它以我最满意的方式结束。”

陈墨瞳的过分理性再一次刺痛了路明非,他不想问什么是让她满意的方式,他只是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入联军?你知道会有这场战争,你还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陈墨瞳笑着站起身,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回来保护你们的,三年前我们就不在一条战线上了。这没有什么道理的,一百多年前那批从同一所军校里出来的人,最后不也立场各有不同,不过是各人的选择而已。”

路明非眼睛被对方手指间的亮光晃了一下,心里的难过和愤怒瞬间被惊讶代替了。

她真的理性到这种地步吗?恐怕不是吧。

他瞪着陈墨瞳说:“可我看见你还戴着和老大的订婚戒指呢。”

陈墨瞳的左手微微抖了一下,她慢条斯理地又抽出一副手套带上,之前那副又被塞回了路明非嘴里。

她说:“你看错了。”




-04-禁闭室

路明非躺在黑暗的病房里,想找出来一条理由拒绝陈墨瞳提出的条件。

陈墨瞳太了解他了,从他们还在一所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她知道怎么说能让路明非根本没法拒绝。路明非不愿欠人人情,别人对他奉献一点,他就好像拼了命都无所谓地要还回去;他又特别珍惜朋友,平常白烂话没停过,真正有事的时候只要跟他说一句他答应得又比谁都快。

其实他就是个和平主义者,看到自己曾经的现在的好朋友刀剑相向他比那些人还难过。陈少将用自己的职权保了路明非,她相信对方一定会履行她的条件,不只因为她让他活了下来,更是因为她说她要终结路明非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路明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又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因为手动不了)。在这个豪华单人病房里,他好像回到了军校时期的禁闭室,无聊到用回忆来打发时间。

当时战火已经蠢蠢欲动,但是阳光依旧灿烂如常,没有人认为仗能打得起来。他考进军校,有些莫名其妙地编进了当时特别成立的院系——是现如今盟军几个国家的合作产物。他在那认识了大二的楚子航和恺撒,认识了同宿舍的芬格尔,也认识了大三的陈墨瞳。虽然军校严苛,禁闭也经常吃,但有师兄师姐老大罩着,难兄芬格尔和自己一起挨批,印象里开心的时间还是占了大部分。

直到陈墨瞳毕业正式入伍,送别晚会那天,看着恺撒向她求婚,他坐在角落里拽着楚子航借酒消愁,听着旁边楚子航生硬地安慰他的时候,其实都是幸福的。

变故在他大三的下学期。世界局势瞬息万变,C国的政党分裂,盟军和联军的阵营彻底划分完毕。陈墨瞳加入了联军。

恺撒知道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等到恺撒楚子航和芬格尔毕业时,他借着酒劲问恺撒有没有过一瞬间想要加入联军,金发的男人摇着杯子里的酒没回答,他故意没理用胳膊肘戳他示意他换个话题的楚子航,和大声说话意图将话题转到续摊地点上的芬格尔,又问了一遍。

恺撒这才开口说:“I国可是彻底的盟军国,你这么问我是要我上军事法庭吗?”杯后的冰蓝色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到他毕业时,战争已经打响了。他和那群精英不一样,没有领导能力战术课也没好好听过,除了射击就没什么可取之处,所以也就安安心心在N军区呆着,直到S市支援的行动落到他头上。

陈墨瞳,楚子航,恺撒,甚至芬格尔现在都在S市。

如果不是这么糟糕的背景,这场校友会一定会很成功的。

忽然,屋内摆着当样子的仪器“哔”的一声全部灭了。

停电?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里有一些细微的声音响起,门口两声闷响,接着病房门被推开了。夜视能力极好的他也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靠近的人影,他收敛气息,完全将自己的存在感沉入黑暗,观察着那个人的行动。

对方在黑暗里辨认一下方向,向床走来。一只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下,碰到路明非的肩膀,顿住,接着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响起:

“路明非?”

他闻声睁大眼睛,嘴里哼哼了两声,对方的手轻轻拍拍他又说:“小点声。”路明非小声嗯了一下,那人的指尖拂过他的脸,找到他的嘴后将他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师兄!”他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你能来救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可你手在这么压着我锁骨它就真的要断了。”




-05-战场之花

“这么大的医院难道没有备用电源?”路明非在黑暗里边跑边把从守卫身上扒下来的联军制服的扣子扣上,“操,又扣错了。”

这条走廊之后就有应急灯了,楚子航在拐角前将他拦下,快速地观察了下一条走廊的形势,见没有守卫便挥挥手示意路明非跟上。

“有。在我上来找你的同时,恺撒断了这栋楼的总电源,芬格尔切入备用电源的管理系统,现在这栋楼归他管。”

路明非一脸凌乱:“你们打仗呢还是拍电影呢?!三个人闯联军总部?”

“为了行动迅速只能以小队作战。”楚子航简单和路明非说了战况,“我们来S市之前本来就做好了打巷战的准备,前期联军一直把我们的主力拖在市郊不肯跟我们进城打,但陈——联军转变得太快,一个月的消耗战打得大家体力精力都跟不上,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处于被动的一方了。不过现在战力分散不完全是因为联军的攻击,也是我们做出的决定,只要能保持联络畅通,这样反而更利于行动。联军并没有完全控制S市,城南是交战区,城东则是我们占优势。”

他们停在一扇电子门前,这种门要刷卡验证身份才能开,楚子航淡然向上方瞟了几眼,目光定在闪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上。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是不是被发现了,就见楚子航对着摄像头伸手朝门比了一下,过了两秒,门开了。

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对着摄像头那一边的芬格尔敬个礼。

“你们都是这样联络的?”路明非开口很艰难。

“这样安全一些,无线电虽然方便但以防万一会被对方监听。”

路明非把“监听”在嘴里过了一遍,感觉嗓子眼发苦。

他有些犹豫地问:“师兄,虽然这么说有点作,你们就这么相信我?”

楚子航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看他。

路明非被看得手足无措,低头盯着地板说:“我见到师姐了,她还跟我说了挺多——嗯,就是不太正确的话,你们就不怕我——”

衣领被猛地拽了过去,他踉跄了几步,被楚子航带着进了旁边的空房间,然后后背剧痛,他被一把推到了墙上。

“啊我靠——”

楚子航一手仍拽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撑在他头边的墙上。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的眼睛,但那人身上强烈的气势没有被黑暗湮没,因为过近的距离让他有些窒息。

“路明非,这是在打仗,有些话不能乱说。”

路明非愣愣地看着楚子航,黑暗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半晌,他垂下目光。

“我知道。”

楚子航松开了手,笼罩面颊的呼吸逐渐离开。路明非突然觉得有点冷,他攥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在学校的时候,你想怎么去追陈墨瞳都没人有理由拦你——”

屁咧,有老大在谁敢去追。路明非小声嘟哝。

“但是,现在,你跟她立场相左,这是原则问题。”

“我知道。”路明非又说了一遍,语气有点烦躁,“道理谁都懂,但又有几个人真的能按照道理来活?我这个人就是婆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路明非说完就有点后悔,楚子航冒险来救他,教训他两句态度要端正,他还去跟人家顶嘴。想到这他恨不得缩进墙里。

“对不起师兄……你说得对。”


沉默间感觉头顶被人拍了两下。这根本没有起到安慰作用,他反而觉得更难过了。

“师姐刚入伍的时候,我是说她还在盟军的时候,她一直被称为“战场之花”,后来,她去了联军,我听说那群不要脸的也叫她“战场之花”,联军的高层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觊觎她。但是你知道么,我见着她的时候,她还带着老大送她的订婚戒指,就是上面有颗巨浮夸的钻石的那个,绝对不可能看错。我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她想怎么处理和恺撒的关系是她个人的事情,和她的工作并不牵扯,我想恺撒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好吧,算是我管太多了。师兄你其实可以不用对我的话那么认真的。这些话我出了房间就不会再说,我就问一句,师兄你是相信我了?”

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但有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嗯。”

路明非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生气。他觉得眼前的面瘫让他可能快要可以说服自己拒绝师姐了,但是心中对于过去的放不下在阻止他全盘托出。

再次打破沉默的是不远处的电话。猛然划破寂静的铃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怎么了?”

电话仍然坚持不懈地响着。

楚子航摸索到办公桌边,拿起电话静静地等着对面的反应。那边的人声音很大,大到路明非都能听见。

“我说,您二位很久没见想调调情我理解,但看下时间场合好么。”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战场之花快到这层了,你们小心。”

楚子航说知道了。

“还有我就顺便这么一说,”芬格尔在挂电话前飞快地说,“其实盟军现任“战场之花”是你呦,楚上校。”



-06-第一次杀戮

这个世界上,能让路明非展现自己才能的东西,想来也只有键盘和狙击枪了。他能在SC里眨眨眼就把对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能抗着一把PSG1拿下每次军演的单兵作战No.1。

可是游戏他戒了五年了,全世界都在打仗,世界市场几乎崩溃,听说暴雪几个月前也宣布破产;而他的狙击枪,并没有真正的见过血。

战场对他来说最大的坎儿,不是恶劣的环境或强大的敌人,而是杀人啊。


楚子航已经快速在临近拐角的地方设好了掩体,走回来看到路明非坐在墙角若有所思,便挨着他坐下,递给他一把步枪,说:“我主攻,你看准时机掩护一下就行。”

路明非接过,对着光辨认了一下:“M4。”

一路懒散的人突然认真起来,职业病发作似的仔仔细细检查着各个部分。楚子航看到熟悉的画面心中一松,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严肃了。

“怎么,你嫌不是狙击枪?”

“呃,没啊。”

“我没带狙击枪,你凑合用一下。”

“真没有啊!”路明非有些着急地摆摆手笑着说,“师兄你别开我玩笑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用什么狙击枪啊……”

楚子航看他又恢复到表情生动的样子才放下心,他有些担心路明非的状态。一时间空气又寂静下来,路明非的思绪又绕回了刚才思考的问题。

“师兄,你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

事实证明楚子航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说:“原来你刚才在想这个。”

路明非有点尴尬,暗自腹诽楚子航那一副淡然的过来人语气,悻悻开口:“我又没杀过人……”

楚子航说:“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上战场前一天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就算有再多的战前心里辅导和动员演讲,心里也很清楚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但还是会犹豫恐惧。杀人又不是什么值得尝试的事情。”

“第一次杀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上战场的第一天,我被逼到死角,面前是枪口,手边就是我的刀,我不认为我有选择的余地,战场上退缩就是死。所以我什么都没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再说了,我想活下去。”

楚子航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神情则是军人骨子里的坚毅。路明非说不出话,那些声音在他心中环绕,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活下去。

这是个简单却打败一切的理由,超越所有冠冕堂皇的“大义”,是这个残酷的背景下支撑每个人不放弃的执念。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飞行员也好,陈墨瞳也好,楚子航也好……包括他自己。

活下去。

幽静的走廊尽头渐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子航已经蓄势待发摆好阵势。路明非握紧了手中的枪,看着那个被军装衬得更加挺拔的背影,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背影说。

“活下去啊。”




-07-并肩作战

枪声。

嗡嗡的耳鸣。

路明非想,医院干净的走廊变成枪战现场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楚子航让他先不要出来,他只能待在拐角后。

楚子航架着一把AN-94,应该算是游刃有余地在掩体后面射击,那神情冷静到就像在处理后院杂草般。

“路明非!子弹!”

“有!”

他立刻从拐角匍匐前进到掩体后,来到楚子航旁边,甩手扔给楚子航弹匣。停火的瞬间,M4响起了第一声,如果不是枪声细微的不同,这简直就像一个人不间断地在射击。

对方人数不多,火力也不强,估计手上也只有步枪一类的武器。路明非改半自动为点射,他丝毫不在意手上的枪没有狙击枪的精度,一发一发,节奏紧凑又有间隔。

但是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从容。头上的汗水滴落了下来,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人一个个倒下,每扣动一次扳机,就是死神的一个舞步。他已经习惯后坐力的手臂竟然会有些酸,为了强迫自己保持战斗状态,他把嘴唇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

就在他手臂微微颤抖偏离目标的瞬间,旁边的楚子航加入了战斗,补充了他没打中的那一发。局面对他的压力减小,他的呼吸开始规律起来。虽然没有余力去看一眼楚子航,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站在身旁的人。

他在和我并肩作战。

这样的认知给了他很大的鼓舞,状态也渐渐好了起来。即便这边只有两个人,对方的火力也没能压制他们,反而因为人员受伤渐渐处于了弱势。

路明非第三次换子弹没多久,走廊那面的枪声就停了下来。他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也停止了射击,静观其变。没想到的是,那边的掩体后走出了一个举起双手的人,竟然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没有武器,从容不迫。

“楚上校,我谨代表陈少将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少将向我们下达了放行的命令,允许您和您的军队走出这栋楼,我们不会做任何阻拦。我们会退到下一层,请您放心通过。”

那人说完就走了回去,然后掩体撤离,走廊那头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如果这时有一个人走过这里,无视那些弹痕的话,根本想象不出两分钟前这里还是修罗场一般的枪战现场。

旁边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楚子航拉着路明非进去,接起,还是芬格尔。

“你们俩帅炸了。”

“重点。”楚子航说。

“那群人真的退下去了,但是陈墨瞳一个人留在了这一层,在楼梯口附近。从这里到一层都没有埋伏。她说的应该是真的。恺撒已经撤退,你们俩动作快点。有情况我会想办法提醒你们。”

挂了电话,楚子航和路明非收拾东西向走廊那边走去,楚子航在前,路明非在后。在走到出口前的那个拐角时,路明非看到楚子航顿了一下停住,没有转头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是谢谢你救了他。”

路明非正疑惑,听到拐角后的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女声:“你会知道的。替我向恺撒问好,谢了。”

楚子航没回答,漠然地向出口走去,路明非跟在他后面,走过拐角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陈墨瞳还是一身戎装,一丝不苟,嘴角带了一丝笑看着他,右手捶捶左胸口,然后在耳边比了电话的手势。

路明非脸刷就白了。

——记得联系。


在大楼外隐蔽处的芬格尔盯着显示屏惊讶得说不出话,他看到女人的手势,也看到路明非急急忙忙落荒而逃的姿态。

“靠,废柴你可别干傻事啊。”他在屏幕荧荧的光中轻声说。



-08-信物

街道上机关枪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路明非和楚子航躲在一家临街服装店的柜台后,确认了一下身上装备,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差点被炸得尸骨无存啊。”路明非蹭了蹭脸上的灰尘。

“你好像比之前淡然多了。”

“啊?”路明非转头看楚子航,“是么?可能吧。跟着你和老大简直就是分分钟为国捐躯的节奏,我还不想习惯呢,可不习惯能行吗。芬格尔倒好,天天做后勤。”

耳机里传来芬格尔的声音:“是吗是吗路大少,你们好歹还能休息一下之类的,老子要给你们观察形势要给你们黑对方系统还要防止自己系统被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倒是来做后勤试试。”

路明非撇撇嘴,竟然忘了耳机还是开着的。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成语用的不错噢呵呵呵呵呵,小的冲锋陷阵就靠你老提点了别让我冲到一把柯尔特低下去就行谢谢您嘞。”

外面的火力攻击渐渐弱了下来。

路明非揉揉还在嗡鸣的耳朵,听到楚子航问他:“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证明身份?你怀疑我不是我啊?要不要我说几件别人不知道的你的事情证明一下哈哈哈哈。”

楚子航好像有点无语:“不是,你知道美军从南北战争开始就给每个士兵配发特制的身份牌,以便士兵死后能快速证实其身份。战争开始后,盟军虽然一直都有普及配发身份牌的打算,但是战事紧急,一搁再搁。我就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私人的信物。”

“这样啊,是个好主意,至少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牺牲了。”

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楚子航还是点点头。

“这个行吗?”

路明非从衣领里拽出一条金属链,穿着一片小小的有点厚度的铝片,上面用简陋却传神的笔画刻着一只老鹰,靠近右下角的地方非常用力的刻着“Lu”的字样。楚子航看着路明非冲他笑,笑容和一墙之隔的战场格格不入。

“你……还留着啊。”好半天楚子航才开口,语气有些含糊不清。

路明非语气很轻快地说:“我上军校四年,就你送了我生日礼物啊,还是亲手做的。”


那次生日刚好赶上军演,或许是巧合,他和楚子航躲在了一处战壕里,也就随意聊了起来。楚子航知道那天是他生日后,随手捡起了旁边的一个残片,很认真地问他喜欢什么动物,他当时没反应过来,就说随便都行。楚子航便拿起随身的小刀一笔一画地刻起来,过了一会拿给他看,是一只老鹰。

他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是老鹰。

楚子航说:“Hawk eye。狙击手。”然后又在上面刻下“Lu”,捡起一块石头把四周磨平后吹了吹,递给他。

他已经记不清为什么在当时军演的情况下他们俩能那么闲,因为他在这之后也给楚子航刻了一个。

“为什么是猫……”楚子航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当时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是狼。


路明非有些惊讶地看到楚子航也慢吞吞地从衣领里扯出了一段金属链,上面坠着他的作品,同样的位置有歪歪扭扭的“Chu”。

他依旧不忍直视自己的渣作。

“你也一直留着啊……太丑了,我改天重新给你刻一个。”

不管怎么说,能证明身份就可以啦。




-09-天生的差距

恺撒每秒都是一副明天他要上任将军的模样,路明非也非常肯定此战结束,恺撒和楚子航就要离将军更进一步。芬格尔嘛,如果战事能够稍松一些,肯定会被调进大本营真正开始做起后勤。

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四周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硝烟味。

自己啊,军衔应该会提的,能到少尉?中尉?但是他表现得越好肯定越会往危险的地方送,谁让他起步低职业烂。

“狙击手你在干什么?!伤春悲秋请看下时机好吗!”芬格尔应该是看到了他明显呆滞的望天神情,语气里满是惊恐。

他现在正在一处高台,完美隐藏在一栋建筑后面,准备为等会去争夺高地的恺撒和楚子航打掩护。

“不是还没来嘛。”路明非嘟哝着。

恺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是怎么毕业的?”

路明非装没听到。

然后恺撒应该是问他旁边的楚子航说:“他不是王牌狙击手吗,这么不专业真的可以?”

楚子航:“大不了就是我和你被乱枪打死。”

恺撒:“……”

芬格尔:“……”

路明非:“……”

然后这场战斗路明非打了平常两倍的子弹,非常努力地向组织展示自己的决心。

恺撒:“路明非今天挺狠啊。”

楚子航微微一笑。




-10-冷兵器

有句古话:临敌不过三发。

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对于巷战来说尤其如此。巷战不仅仅是逐街逐屋的争夺战,也是典型的短兵相接。遭遇敌人,往往是出其不意的近身战,热兵器可能会误伤己方人员,而且会吸引来更多不明阵营的人加入。所以,如果不是正面的火力对冲,相当多的战术都围绕冷兵器展开,暗杀是最普遍的。

楚子航在每个人的标准配置基础上,永远多一把刀,据说来历很不简单。

路明非亲眼见过楚子航用这把刀时的姿态,完全不像一个军人,仿佛是江户时代的武士。

他从身后抽刀出鞘,即使反射出阳光也毫无热度,似乎是将其过滤掉了,整个人的气息冰冷得要沉入墙壁。爆发在一瞬间,四周的空气都被卷进刀刃,尖端划出近乎直线的轨迹,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他的动作,利落如风又像是卷起樱花一样的飘逸。

他持刀而立,好像是世界最容不得污染的存在,血液不能沾染他的刀和他半分。他压低重心,俯冲。

冷静到完全将自己的感官关闭。

他化身为利刃,斩击敌人的是他自己。




-11-狙击掩护

“行动。”

瞄准镜里的楚子航对他比了OK的手势,随即和恺撒从两头包抄了那一小队联军。枪声四起,又是一次激战。

路明非全身紧绷,集中自己所有的精力,只剩下手指和眼睛供大脑指挥,子弹有条不紊地一发发射中敌人。

联军的人数锐减,看来计划进行得很成功。路明非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发觉不对劲。有些来自高处的子弹不是从自己的方向射向战场的,而是从另一边——

他急忙开始向四周的建筑物里搜寻对方狙击手的身影。

没有。

没有。

没有。

他的汗顺着两侧碎发滴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前方的楚子航和恺撒少了他的掩护动作有点被打乱了,他赶快咬了一下舌尖,把注意力全数集中到战场上。

找不到你,那就看看咱们俩谁动作快了。

他加快了速度,几秒内把几个举起枪的家伙都解决了,飞快地填装子弹,以完全听不出是点射的速度在射击,没过一会那队人就死的死逃的逃了。他没敢松懈,提醒楚子航和恺撒注意隐蔽,对方也有狙击手。

还没说完,凌空又是一枪,恺撒猛地拉了楚子航一把,子弹正打在楚子航脚边。

楚子航眼神一暗说道:“十点钟方向。”

路明非一刻都没犹豫立刻将瞄准镜对准那边的建筑,隐约看见一个灰绿色的身影正准备匆忙离开。

扣动扳机,命中在意料之中。

他舔舔干涩的嘴唇,轻声说:“一枪打不中还暴露自己的位置,你出来混还太早了。”




-12-危险不只来自敌人

恺撒和大本营联络之后开了个小会。

“要抓紧时间了。”

他们在S市耗时太久,物资有限,上面已经在考虑撤退的方案。但是恺撒不甘心在这里耗费了这么多精力之后宣告失败。

“他只是不想败给他的未婚妻。”芬格尔小声对路明非说。

恺撒瞪了芬格尔一眼,后者立刻噤声。

“这样拖下去肯定不行,还是要集中战力。芬格尔你去召集盟军在S市所有的人,今天晚上我们在南站集合,去断他们西边机场的资源线。”

楚子航沉思了一会对计划提出了异议:“虽然他们的指挥部在J大附属医院,但是我们想一下之前去救路明非那天遇到的情形——那里战力十分薄弱,如果不是他们故意放水,就是联军的主战力其实根本不在那里。”

他调出了S市的地图说:“虽然我们没有完全获得东边的机场控制权,但是他们也过不来,他们空中运输全靠西边的机场。”楚子航指着离联军指挥部最近的西边机场,“现在他们是守方,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有足够的资源来消耗,恐怕他们的主要战力都集中在西边机场和火车西站。我们不如去打他们的指挥部,这样不仅难度小,还能大大推进战线。”

芬格尔打断他:“万一是陷阱呢?我直接点说,陈墨瞳是吃准了我们会去救废柴师弟,如果战力薄弱只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假象呢?”

路明非感觉背后一冷,他想起了在医院里陈墨瞳那副理性到冷漠的神情,突然觉得芬格尔的假设不是不可能的。

芬格尔接着说:“而且,打机场就算难一些,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他顿了一下,突然看向路明非。

“你觉得呢?”

猛地成为关注焦点的路明非愣了愣,以为芬格尔是想让自己支持一下他的提议,便点点头:“即使遇到了联军主力,我们集合起来的力量应该也是能一战的,本来的目的是打他们的资源线,不如直接打机场。”

他看到楚子航皱起眉头,不知为什么就说不下去了,憋了半天最后小声说:“但是,面瘫师兄说的也有道理……”

芬格尔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路明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恺撒对着地图想了很久,最后画了一条线,终点在医院。

“走这。”

芬格尔翻了个白眼没再反驳,毕竟这里话语权最高的是恺撒和楚子航。

“是,上校。但是,我作为你们的朋友说一声,不要在这个战场上感情用事。”他这句话看起来是对着恺撒说的,但是眼神最后却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我去联络他们。”说着,芬格尔就走出了他们的临时会议室。

路明非看看沉默不语的恺撒和楚子航,苦笑地指着芬格尔离开的方向说:“我去看看。”

芬格尔不知道气愤地去了哪个角落,路明非跑出来没找到他,结果转到了大楼外面。

正午,阳光刺眼,路明非眯起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连城市里的枪声都消失了。如果不是街道破败空荡,他还能欺骗一下自己这里是和平之地。

“叮铃铃——”

几米远的公共电话响了起来。

路明非转过身背朝阳光,盯着自己因为强烈光线而显得越发形状鲜明的影子。他想装听不见,但是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刺得他的某根神经生疼。他向前走出两步又停下,最后放弃一般转身向电话亭走去。

接起电话,两边都是良久的沉默,直到他轻声说:“师姐,什么事?”




-13-血

当晚,盟军目标直指联军S市指挥部。

战况惨烈。

首席后勤冷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

盟军的战力根本打不进医院前的街道,最近的几个高处火力压制点都在联军的控制下。对方战力雄厚严防死守,突袭计划陷入僵局。

恺撒在后方面无表情,但旁边的人都知道他大概快气疯了。楚子航捏捏眉间,语气里也沾了些焦躁:“既然已经这样了,改变战术吧。医院对面的这栋宾馆是他们一个薄弱的点,尝试从这里突入说不定会有转机。”

恺撒附议,便去联系正赶往前线的路明非,让他带着人去突破。没过几分钟,楚子航停下了规律敲击桌子的手指,一脸平静地说要再带点人去支援路明非。

芬格尔看着楚子航貌似有条不紊地冲出去的样子,想起了路明非刚到S市那天的情形。当时听说路明非要来前线,楚子航眉头就没松开过,试图用平稳的战力输出掩盖他坐立不安的事实。然而一切在得知直升机被袭时全部破功,恺撒几乎是把枪抵在楚子航脑袋上才制止了他直接跑出去送人头的行为。

不要在这个战场上感情用事——芬格尔想把这句话送给每一个人:被陈墨瞳左右的路明非;轻信自己记忆的恺撒;遇上某人的事情就变得不冷静的楚子航;以及,包庇朋友的自己。

“恺撒,”芬格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理智客观,“我们应该考虑到,也许并不是陈墨瞳之前在骗我们,而是今晚的行动消息被走漏了。”

出乎他意料地,恺撒听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

他说:“现实总是要复杂一点。我刚刚看了联军各部分战力的走向,他们只从西边调来了不到一千人,说明他们指挥部本身的战力就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而且这部分人还是我们行动开始才调过来的。大概估计一下就知道,陈少将把指挥部和机场的战力对半分了,我们打哪边都一样。她确实早有准备,但应该没有人走漏消息,如果她知道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恐怕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们不是打指挥部……”

“自然要考虑打不下来的情况,只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用的,实施起来很冒险。”


宾馆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混战,空气中的硝烟味挥之不去,走廊里回响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烟雾警报器的警示音,在一声枪响后又寂静了下来。

路明非放下枪,靠着墙拼命深呼吸,试图缓解他左边大腿的疼痛。

之前几天的行动楚子航和恺撒照顾他受了伤,没有让他做太多需要到处跑动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安安分分当狙击掩护。今天他咬着牙上了前线,进攻总体来说都很顺利,除了他最后闪避不及被敌方一个士兵用贴身的匕首划了一刀,还是划在他伤没有完全好的左边大腿。战况紧急,他不好拖延,只好下了死命令让副队长拿着通讯工具带剩下的人继续前进,自己留下原地休息,等待后续人员。

剧烈运动加上不断流失的血液,他的新伤旧伤全在作痛。路明非眼前发黑腿发软,最后还是支撑不住顺着墙坐了下来。他做了紧急处理。但是血液还是浸湿了他的裤子,慢慢沾染上浅色的地板。

血流得不是很快,应该没有伤到动脉。他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冷静地思考。

路明非发着抖,看着鲜红的血液慢慢溢出他的身体,带走他的体温和力量。最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不想直面自己生命流逝的现实,逃避一下反而还能自我安慰。




-14-紧急撤退

“路明非呢?”楚子航和先头部队汇合后四处扫视,却没看到路明非。

副队长急了:“他说在宾馆等后面的人来接应,你们没看到他吗?”

楚子航转身就想往回跑,但是迈出第一步就停下了。他回头看着身后等着他做决定的士兵们,他们脸上的表情有惊慌有茫然,但都是对他全然的信任。他想到路明非可能会死就想放弃一切所谓大局和大我,但是他不能因此让信任他的人去做牺牲。

他对副手说:“你带两个人回去找他,剩下的人跟我继续前进。”

街道两头的的交火吸引了大部分的战力,此刻指挥部中间地带就像台风眼一样安静得诡异。

楚子航带着人绕到了医院大楼的东侧,开始从后方悄无声息地侵蚀街道东半段的战力,意图在这一侧打开一个突破口。他们在黑夜的掩护下在房屋之间穿梭,楚子航手中的刀通体浴血,却丝毫不挡他连人带刀散发出来的戾气。

在副手传回讯息告诉他路明非根本不在宾馆里时,他手中的刀在今晚震颤了第一下,血液顺着刀尖低落,显出泛着寒光的刀刃。


等到东侧的联军意识到不对想回转,他们的后方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领队的长官满头冷汗地向指挥部传信并发出了警示。

恺撒听到隐约传来的尖锐的警报,几乎同时,芬格尔得到了楚子航的消息。

“一切就绪。”

恺撒站了起来,下达命令的声音有些激动:“机场那边可以动手了。”


不到一分钟,S市西边的机场发生了连续爆炸,巨响回荡在整个S市上空,火光照亮了西边的夜幕。

陈墨瞳站在办公桌后面,猛地把手中的杯子摔向墙面,屋内所有的下属噤若寒蝉。

“我让你们估计战力你们就是这么估计的?他们怎么还有余力去打西边?都说话啊!”


恺撒笑着看向窗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医院大楼的楼顶,他却好像能看到某个人气急败坏的样子。

“撤退!全都给我撤回来!西线炸机场的,东线打指挥部的,全都撤退!”恺撒心情大好,“我即便打不过你,也不会让你痛快地赢。”




-15-落单

路明非在昏迷边缘感觉有什么人靠近了自己,对方好像在喊他,但是模模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

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不在一片狼藉的宾馆里了。看起来这像是个被改造成临时住所的地下室,角落的立柜里有各种零碎的生活用品,旁边的桌子堆着空罐头,而他此刻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腿上的伤被非常简陋地处理过了。

“你醒了。”在他头顶的方向有声音响起。

路明非艰难地换了一个角度,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人。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昏暗的灯下摆弄路明非的枪。

“是你救的我吗?真的很谢谢你。”

少年小心地放下枪,拿了一罐牛肉罐头和半瓶纯净水给路明非。

“现在只有这些,你先吃吧。你最好想办法联系你的队伍,我不会处理伤口,也没有消毒的药品,只有绷带和止血剂,你的伤看起来挺严重的,处理不好会很麻烦吧。”少年一口气说完,顿了顿之后补充道:“不用谢。”

路明非在少年的帮助下艰难地吃着东西,感觉恢复了些精力,这才和少年聊起来。

“S市的市民不是都撤退完了吗,你怎么还留在这里?现在这里是前线,很危险的。”

少年毫不在意地扯扯嘴角:“电影里不是都有那种吗——没跟上撤离大部队的人。S市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撤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大家都躲起来了,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的。”

“那你父母呢?”

“死了。”

路明非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如果少年的父母还在,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这。

少年的避难所在宾馆的地下室,平常他穿梭在各种废弃的商场超市收集物资,和市内一些零散的难民有所联系,彼此互相照应。有时候会遇到士兵,一般对方看他还是小孩子都不会动手,还会给他一些贴身武器和罐头之类的帮他。总体来说活下去并不困难。

唯一的意外是他本以为挨着联军指挥部的避难所很安全,没想到今晚会在他头顶发生交火。

当时他听上面没有了动静,便想出去搜寻一下士兵们遗留下来的装备,结果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路明非。

路明非再次谢了少年,并询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毕竟战场危险,盟军至少能给他提供保护。少年却露出很抗拒的表情。

“如果我想寻找保护罩的话早就找了,联军就在我对面,轮不着你现在来拉我。你要是能走就快走,我没有能力和精力继续照顾你,救你只是不想看着人在我眼前死掉。我不喜欢你们任何一边,盟军和联军在我眼里没有谁比谁更好,我就想像现在这样活到S市的战争结束。”

路明非错愕地看着少年冲他笑了笑。

“不管你们谁赢都好,快打完吧。”

少年的笑容没有暗藏任何虚伪的情绪,只是单纯的笑意,却比路明非腿上的伤口还让他难以承受。这个少年的一切都被战争毁掉了,他却只能对战争的爪牙笑着说,让我活着就好,你们快打吧,早打完早结束。

路明非连日来筑起的名为“麻木”的保护墙坍塌了,战争怎么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被少年客气地送到了外面隐蔽的小道上,最后连名字都没有互通。

又是正午,路明非一个人站在街道上,四周都是激烈战斗过的痕迹,阳光刺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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